其实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

    我回忆着不知何时在街角花了一角钱买的某某报纸,头版头条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我还记得,黑白照片上,所有与他站在一起的人都西装革履,笔直站立,面对相机一副正襟危坐的感觉。独独这个男人,连领带也解开挂在脖颈上,衬衫的领口大敞,露出几分精致锁骨,整张脸甚至没有转向镜头,模糊的照片上他右手夹着一支烟,身子倚靠在一根承重柱子上。

    而烟雾缭绕在其余人头顶,缓缓盘旋着。

    这个长发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坐在我面前。

    我想了很久,想到报纸上对他毕恭毕敬的那个称呼,于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向他瑟缩着开口:“盛……盛先生吗?”

    他本来斜靠在沙发上,依然是夹着一支名贵的雪茄——我本不认识这种高档的东西。烟雾将房间染上蒙蒙雾色,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在听见我的声音后倏地睁开,一瞬间,他的目光竟然似穿破了这重重烟雾,直直看进了我的眼里。我吓了一跳,随即见这个男人悠悠哉坐直了,先看了我半晌。

    我被他看得发憷,忍不住想要低头逃避,但一想到这个男人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就咬了咬牙,继续与他对视。

    “你猜我是不是姓盛?”他掐灭了手中的雪茄,丢在了烟灰缸里。

    “唯有盛先生才能在公馆里堂而皇之地抽烟吧。”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轻笑了一声,目光不再紧盯着我,烟雾散尽,我瞄见了他这双眼睛,半眯着,敛着锋芒,竟然有些意乱情迷的模样。

    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侧面如削,线条冷峻,偏偏抿着薄唇,偏偏有一副蝶翼般的睫,有一双秋水似的眼。

    一道沉冷又飘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思:“小姑娘,有什么事?”

    “父亲……父亲想请盛先生帮忙……”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这身衣裳。我这时候才发现,纱裙勾勒出的曲线远远没有歌舞厅里的舞女们那么娇艳有致;而我……大概也远远没有那么好看吧。

    但父亲说我是唯一的办法了,盛先生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他让我来公馆,为我寻到这件黑色纱裙,父亲的用意我自然知晓。他要把我献给眼前这个男人……

    我兀自思量之际,看见盛先生站了起来,像很烦闷一样解开了脖颈上系着的深红色领带。他走到我面前来,我发觉他竟然比我高了太多,以至于离得这么近的时候,我只能仰视他。

    我竟然在仰视他……意识到这个以后,我立即低头,做出乖觉又听话的样子。

    但是等了许久,没有听见他开口说什么。是拒绝?还是欣然接受?

    “盛先生……要,要我为您宽衣吗?”

    最终是我忍不住,抬头看他,并且这么问。

    但是我发觉他在盯着我看。眼眸里万般情绪翻滚,我立即又低下头,颤颤伸手,心想,大概他确实在等我主动吧。谁知道我的手刚摸上了他的腰带时,就被另一只手用力地攥住。

    “是亲生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