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从坠落的开始,就注定这春生秋死的生命行将结束。

    我,是一片枫叶。

    生于乾山枫树林里的一株百年老枫上。

    在我从枝头坠落的一刹那,我在想,被树影影影绰绰笼罩着的那个人会不会伸手。

    会不会,将我接在掌心。

    秋风不知多少次吹过枫林树梢,林间哗然作响,常惊飞征鸿一片。

    枫叶最红在暮秋,在生命最后一刹那,红透天际。我望着树下那个人轻垂眼睫,无名执念便已冲破所有桎梏,宣告着我的投降。我知道,我注定见不到今日黄昏时分天边绯红飘金的万丈霞光。

    我奋不顾身,又毅然决然地跌下枝头,跌落瞬间,我想起了春日里翩然飞舞于万花丛中的蝶。

    可蝶有翼可飞,我无路再退。

    即使是春生秋死,我亦愿将自己仅存的生命献于他的手心。内心如火般的希冀寸寸叩击心扉,都在诉说着我如烈火般灼烧着的渴望。

    我渴望,他可以伸手,可以将我捧在他的眼前细细欣赏,可以如古往今来诸多文人墨客一样给予我优雅美丽的赞誉,可以予我一句细语喃喃的念。

    我望着树下的人影,白衣胜雪,左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细细摩挲。

    我看不清。又想看清。

    大概是我的身量太轻太轻,风吹转一路并无我想象中烈士殉国时百万的决绝,反而轻飘飘的,飘忽得仿佛闲暇时可供暇赏的落叶一样。

    他自始至终没有抬眼。

    我在风中,等候他的伸手。

    但是一路太长又太短,甚至恍惚间,已度过佛家所言九百生灭,八千刹那,弹指一挥间。

    他仿佛伸手了。我看见在被打上阴影后依然雪白的手掌心。

    可是,一时间叶落如雨。

    寂静林中忽然间人马喧腾,急掠过的劲风将我整个掀起。

    我在天旋地转之际,瞥见不知何时,竟然围上来许多人。

    有许多混乱的声音在我耳边搅扰不堪,混沌中,我依稀辨认得那些人,是来取他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