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县的县衙已经被征用成临时的军议之所,李玉成喝着杯中之酒那是五味杂陈,想他十五岁从军,大小战役经历何止百千,一身武艺,浑身是胆,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生擒活捉。

    再想如今的局势,也是忧心忡忡,北凉损兵折将,治县还是打不下,粮道是越拉越远,补给若跟不上,又何谈拿下风览城。

    只听郭艾道:“李将军盖世无双,用兵如神,多年来为北凉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今日能与之同饮,实乃郭某之幸事。”

    李玉成听此话却是叹道:“阶下之囚,悉听尊便就是,郭将军何必挖苦于我。”他以前越是辉煌,不都是越衬托他们的厉害么?李玉成摇摇头,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郭艾呵呵道:“李将军哪里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胜败来兵家常事。我向来是对将军钦佩不已,我们将军更是赞您为北凉第一将。”

    李玉成道:“郭将军严重了,北凉将星云集,人才济济,区区不过是定北军的一位副将,当不得纳兰将军谬赞。”

    郭艾气定神闲的夹着菜,吃了半响后,不经意出口道:“李将军,如今两方交战,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杀,又实在惜才,你说,该如何是好啊。”

    李玉成不假思索道:“我李家世代忠勇,但求沙场饮血,马革裹尸,却从无叛降之说。”

    郭艾击掌大笑,然后对李玉成抱拳说道:“好一个世代忠勇,不过我敢问李将军,你们李家忠的是谁?勇的又是谁?”

    李玉成听此一问,也是不好作答,虽北凉王秦坤是秦家皇室血脉,却也知不是正统,东都军虽不是己方一派,却也真算不得什么外族敌寇。于是一口闷酒下肚,不再言语。

    郭艾接着说道:“李家先祖当年追随先帝,南征北讨,逐鹿中原,创下千秋基业,你曾祖父当年荡平西域,远征草原,开疆裂土立下不世之功,就连你的祖父李文长将军,也是平西辽之乱,降十七族归秦,这都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郭艾看着还是一言不发的李玉成道:“何故到了李将军这儿,就是个分裂大秦,欲使中原生灵涂炭的沽名钓誉之辈!”

    李玉成额上青筋暴起,手下微微用力,酒杯已被捏成粉末。他深吸一口气道:“秦朝暴政多年,天下民不聊生,可是我玉成之错?北氓几十年来休养生息,秣兵厉马,又是你们东都军能顽抗?我不说别的,你们连粮食都快没吃的了,拿什么对抗北氓?”

    郭艾呵呵笑道:“粮草的事,就不用李将军费心,我深知将军乃恩义之人,所以我们断不会为难将军,我只问将军一句!”

    李玉成换了一个酒杯,又是饮下一杯道:“姑且听听看。”

    郭艾郎声道:“我深知将军之志直追先祖,若是我东都儿郎守住了这同关,北氓来犯时,将军可敢于我一同列阵在前!”说完一杯酒喝完,狠狠往地下砸去。

    李玉成面如平湖,胸中却是激情澎湃,他长身而起,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朗声笑道:“有何不敢!”说完同是把酒杯向地上砸去。

    二人皆是哈哈大笑。

    郭艾、李玉成,本是各为其主,二人一个寒窗苦读,屡立奇功才匍匐上位;一个名门之后,文韬武略,却是郁郁不得其志。如若马前量生死,都是慷慨悬胆各摔杯!

    纳兰裴立于城头之上,黄沙不现,霞光漫天。她缓缓开口道:“李玉成答应了?”

    郭艾看着如似火烧般的灿烂晚霞,轻声道:“此身不负北凉,余生对抗北氓。”

    纳兰裴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