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发生的一切真是不堪回想,陆孔兰在女儿的召唤声中拉回了思绪,她平静了一瞬,扯出一个自己都知道难看到家的笑容,安抚着说“霜霜,没事,妈妈没事。”说完她伸手摸着陆为霜的头发,五指划过那细嫩的脸庞,欣慰感慨“我的霜霜长大了,妈妈有你就足够了。”

    来不及细想母亲说的话,陆为霜抬头时正看见父亲走进房间。

    谷辰逸上前拍了拍妻子的肩“孔兰,我不该瞒你,但是我不会按妈的意思去做事情,你相信我好吗?”

    缓缓站起身子,陆孔兰无力的推开他“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随着房门的开合关闭,后来他们说了什么陆为霜无从得知,但是她隐隐觉得母亲的悲伤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承受不了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另一边谷辰逸看着妻子收拾床单被褥要暂时搬到客房去睡,他好声好气劝了半天终究不见效果,拉扯间对方也失去耐心“谷辰逸!”他听见她气急败环的喊自己的名字,接下来的质问令他无言以对“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为了给你生一个孩子付出了多少?我整年整年的喝中药,我注射了不计其数的针剂,走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尝试过数不胜数的偏方,我甚至烧香拜佛,一颗赤心求子,我做这些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有哪怕是一秒钟心疼过我吗?你看着我被别人冷嘲热讽,看着妈明里暗里的指责,你动过半分想告诉我真相的念头没有?”

    口中干涩难当,谷辰逸无力的坐在床沿上,他以手掩面,声音发颤“我是先天性无精症,虽然不至于影响夫妻生活,但是我真的说不出口,我......”他停顿了半晌又艰难的说道“我真的把霜霜当成亲生女儿,我不会离开你的。”他上前从身后抱住自己的妻子,无力的祈求“妈已经被确诊了抑郁症,我只是不想跟她正面冲突,但是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孔兰,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个夜终究是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黑,陆为霜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母亲泪流满面的模样,她下意识的钻进被子里拨了谷川的电话,但是当那道熟悉不过的嗓音通过话筒传到耳边,她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低声叹着讲了一句‘我想你了。’

    彼时的谷川刚应酬完回到家中,眯着眼在挂钟上扫了一眼,而后皱着眉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嗯?”末了的一个字尾音上扬,她听着翻了个身,闷闷的回答“没事,就是睡不着。”

    谷川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缓缓喝了一口才猛然想起来有事跟她说,于是叫了她的名字“霜霜?”

    “嗯?”

    “过几日是我干爹的生日,你知道的,见面礼我都替你备好了,你准备好见我唯一的长辈了吗?”

    陆为霜听见他这么问,只觉得被子里氧气不足,于是掀开径自坐了起来,脑袋的思路斗转迁回,最终微红着脸答了一句“都听你的。”

    电话那边的男人低低笑了出来,很愉悦的那种声线,她挑眉“你笑什么?”

    “没有,我就是......”仿佛在努力措辞,之后才接着道“我就是觉得干爹见了你也一定喜欢。”

    这通电话成功的让陆为霜的心情恢复了一点温度,她翻来覆去又过了一个时辰才缓缓入睡。

    家里自那日后发生的变化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即便陆为霜再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但是她也发现母亲外出的次数陡然多了起来,一出去便是一天光景,存心躲着父亲的意图明显不过。反观谷辰逸越发的愁眉不展,经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奶奶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怒无常。

    所谓谷家,到了今天真真算是破败不堪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折磨着每一个人,但老天明显不给陆为霜解开疑惑的机会,因为过完年,她便到了归校的日子,在回学校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要见。

    虽然前一天已经发布了寒潮预警,但是当陆为霜穿着厚重的衣服,拉着箱子站在马路边时,还是被迎面刮来的寒风吹得喘不上气。

    回A市的飞机是晚上,母亲照例是早早便出了门,所以她溜出来的过程实属顺利。她左右跺着脚冲着车流张望,正在犹豫要不要摘下手套去掏手机的时候,一辆黑色卧车已经打了右闪灯往马路边靠过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灌进来大量冷空气,让后座上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绒衫的谷川微微皱了眉,他看着身边的人麻利的摘了帽子手套,凑得近了能看清她睫毛上的薄霜化开后凝成的细小水珠,很晶莹的模样。

    “今天降温,你怎么穿这么少?”陆为霜一边问着一边将外套的拉链打开一大半,她注意到不远处放着的外套,很轻薄的款式,跟今天的气温明显不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