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整个三月,北方是滴雨未下,不少河溪断流,池塘干枯,各地官府都开始举行大小规模不一的祈雨活动。

    康熙亦未例外,在宫中祷雨,不茹荤者十数日,四月初六,钦天监监正纪利安奏报,近日或有小雨,康熙闻言大喜,立即下旨,明日举行雩祭,即圜丘求雨。[.]

    四月初七黎明时分,康熙身着祭服,前导仪仗,后随陪官,由天坛斋宫乘辇至圜丘坛。

    康熙在祭坛的第一层上帝位前,先上三柱香,再奉上三瓣香,然后依次到列圣配位前上香,回到第二层拜位,行三跪九拜礼,众官也随之跪叩。第二项,将玉帛奉上,奠玉帛。第三项,将祭祀用肉奉上。第四项,行初献礼:皇帝升坛诣上帝位前,跪献爵,放在正中位置,然后所有人俱跪,司祝官站在坛中心,跪读写给上帝的祝文,皇帝率群臣行三拜礼……。

    康熙一向视农耕为国之根本,然华北却是十年九旱,在这靠天吃饭的年代,祈雨也成了康熙每年必修之功课。

    回到养心殿,雨没来,胤祯的密折却到了。

    仅仅只看了个开头,康熙便觉的心颤手摇,竟然有二百余手执利刃弓矢的亡命之徒在广州城焚街刺杀胤祯!骨肉相残!他脑中立时就冒出了这四个字,“一群畜生!”他恨恨的嘀咕了句,开始在殿里快速的踱步,到底是谁?太子?老八?老三不可能,老四?也不可能,太子?没理由,老十四从八党分出来,他应该最高兴,怎会这时候去杀老十四?难道是老八?因为老十四的背叛?

    康熙回身望了一眼随同密折送来的两把青海弓,眼睛微微一眯,这青海弓没个三、五年的训练可是拿不出手的,老八有这份心计和隐忍能力,公推太子时也不会这么快就跳出来了,难道还有人躲在暗中?可为什么单单对老十四下手,这群孽障,老大的例子还活生生的摆在哪里,他们难道就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他越想越是烦闷,太子,是由他一手调教了三十多年,现在也是蠢蠢欲动,老大、老三、老四、老八、老九、老十三、老十四竟没一盏是省油的灯,太子这事还没完,又闹出一起兄弟相残的丑剧,现在已经不是有没有太子的问题了,该怎么压制这些个不安份的不孝子?

    沉默半晌,康熙仍不得要领,只得先放下这问题,又坐回去细细看密折,看到胤祯从两江调粮走海路到天津,禁不住轻叹一声,所有人都只看到漕运,却未及想到海运同样可以调粮,这老十四的眼光还真是别具一格,当初放他出京,现在看来是无比的正确。

    仅仅通过这一件事,他就将海关、沙船协会、‘四大恒’

    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这倒是开了一个全新的模式,如果行的通,以后两广、闽浙、两江的赋税、漕粮倒都可以走海运,如此能减轻不少漕运的压力,平日里还真没看出,老十四鼓捣的这些个东西,紧急时还可以派上这样的用场,竟然直接关系到国计民生。

    待看到胤祯言及预早预防瘟疫,他不由微微颌首,这问题是该及早预防。随后看到推广三种高产农作物,康熙倒是犹豫了,玉米、番薯在江南沿海一带有少量种植,产量颇为喜人,他也曾耳闻,但这东西能够作为主食?再说北方的气候、土壤皆与江南迥异,这些作物能在北方推广?今年春旱本就导致受灾严重,万一推广不见效果甚至是失败,今年的压力可就大了。

    信的未尾,胤祯才提及在澳门设立海防同知,康熙不仅暗笑,老十四在防范西洋人这方面,比所有大臣都要激进,也不知道他这种忧患意识从何而来的。

    这时,就听李德全轻声道:“恭喜皇上,下雨了。”

    “恩。”康熙一喜,兴奋的望了窗外一眼,果然,外面已下起了丝丝细雨,他不由起身走到门口,一个多月未见雨了,虽然是小雨,也能振奋人心。

    康熙正自兴奋,眼角却瞟到萧永藻正冒着小雨匆匆而来,看他步履匆匆的样子,可不象是什么好事,他不由扫兴的回到御案后坐下,萧永藻已是一溜小跑着进来,很稳重的见过礼之后,他才双手呈上一份八百里加急文书,“禀皇上,福建泉州、漳州及福宁一州,饥民暴动,现已蔓延龙岩、延平、汀州三府,福建已是半省糜烂。”

    康熙闻言不由一楞,竟然是福建暴动,这段时间他一直是留意山东、山西,他暗暗咬了咬牙齿,好手段,连朕都瞒过了,突然他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回事,泉漳二州及福宁一州,去年朕就截留了三十万漕粮赈济被灾之民,饥民如何会暴动?”

    萧永藻重重的叩了个头,才道,“回皇上,饥民暴动前曾广发揭贴,说地方官员侵吞赈济钱粮,并与豪族大户暗相勾结、囤聚居奇、借机兼并田地。”

    “好胆!”康熙咬牙冷笑道:“朕以宽为政,竟养出了一帮猪狗不如的官员,连赈灾钱粮,他们也敢伸手。”顿了一下,他才森然问道;“那些个地方官员呢?”

    见康熙动怒,萧永藻连声道:“奴才该死,皇上息怒,那些地方官员都已经被暴动的饥民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