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外城,马记客栈。

    三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三场会试大考早已考完,放榜则要等到四月十五,足足一个月时间,是在京等待放榜的举子们最为幸福的时光,或呼朋唤友,或两三知己,一同茶楼会文,京郊踏青,戏园赏曲,青楼买醉,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戴铎却没有兴致游玩戏耍,这科他临场发挥的不好,毫无中榜的希望,就此回家,以举人身份入仕,他又甚为不甘,赶考前,他是信心满满,豪言壮语,此时灰溜溜回乡,脸上未免无光。[.]

    思来想去,便欲在京城寻个去处,以待下科再考。

    独自闷在客栈中发了几天呆,戴铎亦未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去处,俞鸿图却是笑吟吟的推门进来,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无非是今科不顺,志高兄何以如此颓废?走,为兄陪你饮几杯,一醉解千愁。”

    “何至于如你想的那般不堪?”戴铎一骨碌爬起身,微笑道:“这几日不过是在盘算如何滞留在京,以待下科。鳞一兄既是酒瘾犯了,在下自当奉陪。”

    “可惜李卫兄弟去了江南,否则三人同饮岂不快哉。”俞鸿图惋惜的说道。

    李卫?戴铎微微一怔,心中却是一动,朝廷上下最近都在为康熙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赋,闹的不可开交,何不学学李卫,鼓捣个丁银革新出来,找个皇子投靠,这可是条捷径!

    有了定计,戴铎接下来的几天,便找来前二期的京报,细读了一遍康熙颁发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谕旨,以及大臣们关于这方面的奏章。

    读完之后,他心里已是大为有底康熙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赋,,仅仅只是固定了全国的人丁数,对丁银制度所固有的种种弊端却是丝毫未有涉及。

    想到上次李卫酒席上所谈及的将丁银摊入田土在目前全国丁数固定的情况下,倒是大可一试,那什么官绅一体纳粮,也可以一试,反正是拿来做敲门砖,即便是得罪缙绅,也与他戴铎无关。

    戴铎出身寒门又是村中唯一的举人老爷,对于朝廷的赋税、徭役、丁银等征收情形都甚是熟悉,既是拿定主意,他便立即行动起来,翻查前明‘一条鞭法,,走访了解北方各省的赋税、徭役、丁银征收情形。

    一切了然于心,思索了两天之后,戴铎便埋头整理撰写了一天‘摊丁入亩,的初步框架便横空出世。

    在写好了‘摊丁入亩,之后,戴铎便默想着去走谁的门路,几个争储的皇子自然是首选十四爷有钱,革新的法子多是他想出来的,这个得罪天下缙绅的革新,十四爷估计是不会采纳的,而且即便是会采纳,他在十四爷门下也不会受重用。

    有道是宁为鸡口,毋为牛后,既然是投靠,自然要选个能够重用自己的,八爷如今在府守制况且八爷党势力庞大,手上还管着个京师的工商杂税革新,也引不起重视,三爷是文人领袖,门下皆是有名望的文人,自己这个小举人靠上去算什么?

    那就只有四爷了,传闻四爷性情冷峻,待人苛刻,有‘冷面王,之称,而且门下也未听说有出众的文士,这倒是个好人选,只是不知,他对丁银革新可感兴趣?这倒无妨,一试便知,只是如何才能见到四爷?

    内城戒备森严,可不是一般人随便能进出的,好在戴铎是应试的举人身份,打着走亲访友的名头,门卫兵丁倒也不敢刁难,轻松进了内城,他也没有好法子,直接就奔四爷的雍亲王府,投贴拜见,雍亲王府,来客甚少,门房倒也没有为难他,直接报了进去。

    闻报有名今科应试举人求见,自称有革新丁银制度的法子,胤不由微觉奇怪,他素以冷峻著称,竟然还有举子撞木钟撞到他这里来了,这倒真是罕见,不过,丁银制度革新,倒让他颇为心动。

    上次为西班牙舰队入侵一事,胤进言允许西班牙在台湾租地贸易,可是闹了个灰头土脸,自忖在康熙心里留下的印象不是太好,他也急于挽回,康熙颁布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颇遭非议,这丁银制度革新,目前倒是最能投康熙所好。

    略微想了下,胤便吩咐道:“带他进来。”

    听闻胤肯见他,戴铎又是兴奋又是忐忑,这步棋是走对了,胤果然是对丁银制度革新感兴趣,在仆从的带领下进了客厅,戴铎也不熟悉礼仪,便依着见官的规矩,躬身长揖道:“学生,安徽和州戴铎见过王爷。”

    见他不知礼仪,胤心里微觉失望,此人不过是未见过世面的狂生,微微打量了一番,见他不过而立之年,虽然稍显清瘦,但身形尚还挺拔,脸形稍长,略显文弱,一双眸子,黑漆晶莹,倒是增添不少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