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发布完几条命令之后,刘三意识到自己对公共卫生防疫的知识仅限于他就读众议院那几年里上得大课,仅限于“了解”。自己在这里下令指挥无论如何都是“不专业”的。

    “快!备轿!去省港总医院。”刘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命令道,随后提上公文包出了门。

    随着广东局势逐渐明朗,香港的那个小小的海军医院的距离已经不能满足广东军民的求医需求了――连广州市都满足不了。虽说卫生部为华南军组建了一支随军卫生队,但是这个卫生队的医疗中心驻扎在伏波军的后勤中心三水。能满足广州市市民和干部卫生需求的。只剩下卫生部派来的刘三一个光杆司令。

    刘三在广州收编了“医学”的医官们,又得到润世堂的支援,勉强算是能为归化民干部和元老提供最低限度的医疗服务。一些难以处理的危急症还是很转到香港的海军医院去。但是这种服务随着本地公务员和警察的大批入职,变得越来越难以为继,更别说为广州市民提供医疗服务了。

    在这样难以为继的局面下,还得兼顾广州市的防疫工作。刘三只好发电报给卫生部,请求“无论如何,赶紧派人来支援”。

    这电报到了邓铂鋆手里,便成了极好的武器。他跑到时部长面前一合计,出来办公室的时候“省港总医院”这件在卫生口长期“议而不决”的案子便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像元老院治下的其他医院一样,新成立的省港总医院名头很大,编制很少――不是因为不给编制,而是因为能给编制的人手实在太缺。但是好歹也算从无到有的突破,正如被任命为总医院院长的林元老日后在回忆录中所说的那样,“为一片黑暗的广东卫生事业带来了第一缕曙光”。

    林大夫穿越前曾是广州一名不得志的年轻外科医生。虽然是中山大学医学院出身,无奈却只是个硕士――在这个硕士多如狗,博士遍地走的医疗圈实在不是什么耀眼的招牌。好不容易挤入一家广州的一家三甲医院,只能苦苦的熬资格。

    不得志的林大夫穿越过来之后,很快在百仞总院得到了重用:卫生口的元老们当中专业医师并不多,专业的外科医师就更少了。选他到广州来当院长,自然也有支援前线的意思在内――毕竟战伤多需外科治疗。

    轿子在堆满了瓦砾污泥的街道上缓缓而行――刘翔的“满城挖”弄得原本就狭窄的街道愈发难以通行,不但从临高运来的公务马车无法使用,连人力车都用不上。元老们出行要么徒步,要么就只好坐轿子。

    轿子一路出了大东门,直奔广州大世界而去。

    省港总医院其实只是一块牌子,物质基础就是原来大世界里的卫生所,病床不过二十张,但是有一间简易手术室――这在卫生口的下属医疗机构中也算是相当高的配置了。邓铂鋆闹着要搞省港总医院创收,就是瞧上了大世界卫生所的设备。

    刘三揣着满腹的心事,被轿子一路抬进了大世界。大世界有里外两个部分。“里世界”只允许元老和相关归化民出入。卫生所就设在这“里世界”的一楼。

    尽管大世界戒备森严,但是一进入“里世界”,气氛便轻松许多。刘三下了轿子来到了挂着“省港总医院办公室”牌子的房间,推门进去发现林默天正在面色凝重地看着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用铅笔在上面涂抹一边叹气,连他推门进来都没有注意。

    “老林,看什么呢?”刘三发现林默天的表情他其实非常熟悉――不是因为和林默天相处多深,而是因为刘元老最近经常出现在自己的镜子里看到这种表情。

    “哦,刘大夫……”林默天赶紧站起身来,“来,来……快请坐。”

    “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刘三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份让林默天眉头紧锁的文件。结果只看了一眼标题,刘三的心就沉了一沉《关于广州特别市防疫工作进展的报告》。

    “我能看看吗?”

    “你是卫生部门的领导,当然能看。不过这只是份草稿。”

    照理说,这工作不是临床外科出身的林默天来干得――雷恩才是正儿八经的卫生防疫出身,但是这位雷恩却长期被栓在高雄当卫生方面的负责人兼元老大夫。即使是难民转运工作已经大体结束之后,台湾的疟疾防疫工作依然十分繁重。

    广州的防疫工作便落到了这位新来广州不久的林院长头上。虽然林默天一直对卫生口诸位大佬尊敬有加,也从来没有主动要过官,似乎保持着“纯业务干部”的清高。但是跟他共事过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清心寡欲、对权力毫无追求的人。恰恰相反,没能在加官进爵的浪潮里赶上第一趟车的林默天在要求进步方面相当积极,他一到广州就打报告,要求开设省港医学院和麻醉专科就是很好的证明。

    不过,这并不讨人嫌。有想法说明他是想做事的人,刘三心想。在诸多元老已经满足于海南岛的小日子的环境下,执着于做实事的人还是很难得的。既然大家跑来穿越都不是抱着什么伟光正的心思,而且几乎已经注定此后都将成为各学科领域的创建者或领头人,有这方面的抱负也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