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爷不必如此。慈惠堂扶贫救困,篡明擅开战端的时候,这广州城里的元老院产业也多劳梁家周全。要说也该是我先来拜访梁老爷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这真是折煞老朽了。王局长,请。”

    “请……”

    象梁家这样两代都有进士的大户,在广州城里是第一流的缙绅了,不但门口有旗杆,进门之后,但见屋檐重重,轮焉奂焉。

    梁文道将他们一行人请到正厅“奉茶”,王企益落座之后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疏朗典雅。从墙上的字画,到几案上的古董摆件,无不透露出这户人家的“书香雅趣”。

    宾主坐定,又少不了一阵看茶寒暄。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王企益才算切入正题。

    “梁老爷,今天所来也是例行公事。一是听听咱们纳税人对我们财税局有什么意见;二是看看往来账册是不是齐备。只是凑巧我在这组,您老大可不必担心有别的意思。”

    “哪里哪里,”梁文道眼角带笑的朝王企益拱了拱手,“王局长言重了,但有要求老朽阖家必有求必应。只是……”

    王企益眼皮一跳,这是要出招了?

    “梁老爷有什么困难直说便是。”

    “唉――”梁文道一拍扶手深叹道“王局长有所不知,老朽这些年身体愈发不支,家中大小事务均已交给嫡子打理。不瞒首长,老朽我是年逾而立才得此子,自小溺爱过甚,害得他常有任性任为任意之举。如今深恐他处事不周,触了大宋的规矩。”

    “梁老爷所指可是梁存厚,梁公子?”

    “正是那不肖子。”

    “哈哈,梁老爷你多虑了。梁公子急公好义,我在临高的时候就早有耳闻。既然家中多是他主事,那就劳烦梁老爷喊他到这里一叙。我也能好好认识一下。”王企益一顿半文半白说的别扭,梁文道听得也别扭,不过好歹意思是明白的。当下表示梁存厚就在书房,立刻差人去叫。

    书案上的茶盏纹丝未动,下人几次要来添水换茶都被梁存厚赶了出去。刚刚送走林尊秀,便得到了髡人要上门查看账册的消息,这让梁存厚心中一惴。此次真髡亲自出马,看来我梁家还是有些许份量的。梁存厚不禁一丝苦笑,手中的折扇也随着思绪一张一合。关帝庙人马消失的当月,父亲几次和他秉烛长谈,那时话语犹在耳畔。

    “儿啊,这些年我不问俗事,家中大小事务具交由你打理。眼见你和澳洲人合办善堂,攀上交情,又自澳洲人火烧五羊驿城中大户纷纷巴结之时,与澳洲人日渐疏离。这一近一远之中,你的心思为父都知道……”

    “父亲……”

    “为父知道,我梁家世受皇恩,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苟活。你胸有愤懑也是自然……”

    ……

    “儿啊,郅都旧事你可读过?”梁文道手抚膝盖似有千万心思,沉声说道“为父知道你担心这澳洲人行的不仅是改朝换代的路子,还要掘了名教的根基。可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澳洲人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为父恐去日无多,他日你为家主,丹青一笔与阖族数百口性命孰轻孰重,可要掂量清楚。”

    “啪”的一声合上手中折扇,梁存厚目光如炬,好似下定了万般决心,稍整衣冠,便负手朝正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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