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牢房都不是个好地方,即便是天家的牢房。局促的空间,冰冷的铁窗,散发着某种腐败气味的墙体和地面,随处可见的刑具,还有不绝于耳的喝骂和哀嚎。

    这样的环境下,即使不用刑,那几位养尊处优惯了的老大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尤其是年纪最长又撞伤了头的范太傅。

    范承文面如金纸,浑身打颤,显然病得不轻,看到面前冷着脸的年轻帝王却还是在张岱和徐士炜的搀扶下勉力跪倒,才颤巍巍唤了一声:“陛下”,便歪倒在地,人事不省。

    看着稀疏白发下的惨淡面容,齐瑞默然不语。大概圣上的神情太过严肃,张岱和徐士炜都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阴气森森的牢房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和炭火不时“啪”的一声爆响。

    “传太医。”

    齐瑞沉声吩咐,让人打开牢门,亲手扶起范承文。

    作为丞相,此人或许不够称职,但是作为太傅,却的确帮齐瑞良多。

    当年商议以何人为帅抵挡滕王叛军时,太子和康王都极力推荐自己的人,双方各执一词,分毫不让。

    截然相反的意见,昭示皇朝最有势力的两位皇子视同水火,每每有大事,朝堂必然上演这样的的戏码。尤其“影妃”去世后,先帝心情抑郁,痛苦难当,身体每况愈下,很多时候无力掌控,这种情形便愈演愈烈。

    憎恶、对立、倾轧,几乎到了没有原则、不惜一切的地步。宁王与其说是清高,不如说漠不关心,另外两位只会推波助澜借机取利。

    先帝是敏锐的,只是有些优柔懦弱,他什么都看得出却不知如何控制,于是越发的无所适从。

    就象那个时候,吵嚷的朝堂上,君王失望彷徨的眼睛漫扫过一个又一个,最后停在六子关切的脸上。这个孩子消失的尴尬,回来的突兀,他一直不知如何对待他。他却总是关切地看向君父,总能在父皇最难以决断的时候提出中肯和公允的意见,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越来越倚重他。

    “瑞,你有何主张?”

    十几双眼睛全都看向齐瑞,犀利的是太子,他已经越来越防备这个谦逊含蓄的六弟;凶狠是康王,他从未将这个半途加入的兄弟放在眼里,不想竟放任成了齐澜的走狗;轻蔑的是和王,他已经知道此人意图对礼部下手;宁王的眼神依然是不带情绪的清冷,却若有所思。

    果然是爱子啊,太子和康王争得面红耳赤,这个时候问谁就是害谁啊。说赞同太子得罪康王,说赞同康王则得罪太子,说谁都不赞成,更是两个都得罪,不舍得让爱子得罪人就只能问他了,那一刻齐瑞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惊喜交加和不知所措。

    “儿臣觉得两位皇兄说得都有道理,儿臣见识浅薄恐不能提出什么有益的主张,不过有一个人或许有定国安.邦的良策,父皇不妨问问他。”

    “何人?”

    “范承文范先生。”

    而范承文此刻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转天便可到了,而日前,齐瑞连夜赶过去见了他。

    范承文看到一身夜色行装、长剑雪亮的靖王很是惊讶,半天才认出,言道:“早知会有人会来找老夫,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竟是殿下。”

    那是自然,其他人都已被阻在半路,怕一时半会儿不能前来了,齐瑞微笑:“那么范先生可知本王找你何事?”

    范承文点头:“殿下请回吧,老夫心中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