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黄沙漫卷,梅郁城知道,是大同兵到了,此番解了大同府的后顾之忧,令这支骑兵得以连夜奔袭,直插敌营,这功劳是那个人的。

    花怀岫,一个突然闯进她生命里,带来许多感慨的人。

    梅郁城收起心思,高扬手中令旗,战鼓擂响,刀剑出鞘,随着大同兵撕开了敌后卫军的营盘,背负着玄鸟旗的宣同铁骑先锋营号角亦鸣响。

    北梁中军帐内,拓跋飞龙听着后卫营报上被两万大同兵进攻的消息面色阴沉:“托卡萨那个老狐狸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情别说拦住,就连报讯都不懂吗?!”北梁王不知道的是,此时塔靼王正为走脱了伦达鲁而头疼不已,贺兰堡正是昆仑堡和塔靼王庭通往中原地区的咽喉要道,虽然此时伦达鲁按兵不出,可托卡萨在三万亲信被北梁调走的当下,能做的不过是龟缩在昆仑堡内据守不出罢了。

    仇非明见出师不利,生怕自家王上又犯了暴躁的毛病,赶快进言道:“王上!后卫营人马与大同卫差不多,他们还是长途奔袭而至,并不会对后卫营造成太大危害,令他们死守便好。”

    “让托卡萨的三万兵马顶上去,凭什么他的过错要死我大梁儿男!”拓跋飞龙一拂袖:“不必说了,随我到前面看看。”

    仇非明无奈,只得执行王的命令,心中盼着塔靼那边可别真出了什么乱子,这三万人到底不是亲信,并不好节制。

    此时,战鼓三通后,两军的先锋营也发动了攻击,拓跋飞龙站在高台上,远远望着对面的梅郁城,哂笑道:“区区七八万,我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梅郁城令旗挥舞,金冲带着先锋营五千宣同铁骑对着北梁先锋营亮了兵刃,对面百殺骑为首的北梁先锋亦是挥舞着长矛大枪,叫嚣着一路扬尘而来。

    宣同铁骑和百殺骑分别是双方最为精锐的骑兵,但也有差异,宣同铁骑乃是轻甲骑兵,来回奔袭灵活,速度也快,百殺骑则依靠纯种强健的北梁马装备成重甲骑兵,从兵士到马匹都被厚厚的铁甲包裹着,与骑兵交手可说是刀枪不入,但速度就比宣同铁骑差了许多,以往多次战斗,双方先锋营拼上时,常常是宣同铁骑走出去大半程才会与百殺骑对上,百殺骑靠冲撞阻挡宣同铁骑的攻势,宣同铁骑则靠游击穿插扰乱敌军阵势,相机取胜,这一对老对手,可说是将对方的路数都摸得差不多了,此时在中军高台观战的仇非明却敏锐地发现,此次宣同铁骑并未率先发起攻势,而是不停穿插变换队列,呐喊鼓噪,看着百殺骑直冲过来。

    一旁的北梁王也看到了这一幕,哂笑一声:“即便是梅郁城也怕死啊,才第一战就不敢冲锋了吗?”

    仇非明远眺大周军阵,宣同铁骑背后并无甚么重型防御器械,只是平平无奇的一队步兵,若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那个军阵有些奇怪,里外三层的圆形军阵,他还是第一次得见。

    “不,不对……梅郁城不会临战怯阵的,那步军定有古怪!”然而,北梁的黑袍军师还是算慢了一步,就在宣同铁骑还差不到五十步就要迎上百殺骑的剧烈冲击时,这支战无不胜的先锋军居然如怯阵一般向两方呈雁翅状迅速躲避,将后面“柔弱”的步军营露给了百殺铁骑。

    百殺骑战马一路滚滚而来,到此处早已收不住阵势,仇无名甚至都看到了金冲怨毒目光紧盯着自己,却迅速闪过。

    宣同铁骑疾冲过百殺骑两翼,直扑北梁前锋营,如一把巨大剪刀,剪断了北梁前锋营与百殺骑之间的通路,将百殺骑逼入己方主阵。

    仇非明见势不妙,马上挥舞令旗改变金鼓,调前锋营向前突出救援,却不料宣府卫左右卫两翼迅速出奇兵,如雁翅般蜂拥而上,协助宣同铁骑将北梁先锋营压住。

    北梁虽还有左右卫可调动,但在宣同铁骑高速穿插搏杀下,整个前锋营和左右卫的外围被搅动得支离破碎,一时无法协同突进,宣府兵左右卫营趁机派出盾兵和弓兵配合,向着北梁中军不断放箭,一时双方只能互相放箭砍杀,乱战一团,根本无力援护孤军深入的百殺骑。

    仇无名也算久经仗阵,见此情形明白自己被算计了,顿时心一横,打算以战求生,顿时加快速度,不退反进,向着敌步军营冲去。

    纪横戈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哪里肯让他得逞,当下挥舞令旗,圆形军阵最外围五人一组的盾兵蹲伏交叠,擎起盾牌抵挡百殺骑的冲击,靠着合力面前扛住敌军铁蹄,身前被推出长长的一道沟痕,然而,就是这一瞬僵持,给了第二层的钩镰兵以可乘之机,他们凭借每日数千次的练习,于间不容发之际从盾牌兵的缝隙里探出锋利钩镰,对准了百殺骑周身上下唯一未被铁架覆盖的地方——马腿。

    如镰刀刈草,锋利的勾镰将百殺骑马前腿齐刷刷砍断,马失前蹄的重甲骑兵向前翻到,正落入钩镰兵旁边的重锤兵击杀范围——刀枪不入的铁甲,到底也是会被铁锤砸弯的,一时落入敌阵的百殺骑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大周步军包围,重锤砸下,满身铠甲行动笨拙的他们失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根本无法躲开,一时被砸得肋骨断裂,脑浆迸裂者比比皆是。

    第一波冲锋,五千百殺骑几乎去掉一半,仇无名见状不敢再硬撑,发出撤退的指令,打算退入己方军阵,可驳转马头,迎面又撞上了以逸待劳的宣同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