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老师施特拉打断了简方的视唱,脸上露出吃了个苍蝇般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甚至又重复了一遍“停”,以缓解心里的不适。

    “方,一个圣诞假期不见,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她夸张地模仿简方刚才的演唱,浓重而浮夸的舌根音引来一同上小课同学的笑声。

    简方当然清楚自己不是因为在圣诞假期有什么奇遇,才换了唱法。而是之前在上海与博力的几次接触,他发现国内的观众偏好舌根音,将它视作美声专业度的标尺。接触中,博力为他安排友情出演了一场圈内被奉上神坛的美声艺术家的个人音乐会,让简方更为直观地了解到舌根音在国内观众中受追捧的程度。

    唱歌剧的,谁的老师不是再三再四地强调舌根音要不得,做大撑害Si人?可既然风气是这样,简方打算留在国内发展,多少也要做出妥协。

    施特拉的课氛围一向是轻松的,鼓励学生同老师自由交流。同学费恩说出了心中的困惑:“我认为舌根音也要分情况,不要全盘否认。b如我们男中音、男低音,适当地用一些舌根音,让声音更厚、更低沉,挺好的呀。为什么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反对呢?”

    “用舌根音乍听起来好像是让声音变厚了,让你的‘号’更大,但是你会发现,音sE也会变暗,失去质感。当然,每个人审美不同,也有人说更喜欢这种暗的音sE。”施特拉是位上了年纪X格温和的老艺术家,她擅长循循善诱,而保持的良好嗓音状态对学生来说是最好的范例,因此她的话,学生是能听进去的。

    “那么,我问你,在歌剧舞台上,你的任务是什么?”施特拉发现两个学生各有不同的心思,费恩显然是真的认为舌根音好听,而简方的反应却是正在摇摆不定地做取舍。

    “在歌剧舞台上……”费恩想了想,回答,“塑造角sE、表达角sE。”

    施特拉看简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过了费恩的话头:“没错。但是发出舌根音的时候,你的舌头处于紧张状态,让吐字变得僵y、不自然,会让观众以为角sE存在生理缺陷。更有甚者,像在嘴里含了口水,歌词含混不清。观众连你在唱什么都听不清,还谈什么塑造、表达?”

    “啊!施特拉,你说得太对了!”费恩听了直点头。

    “方,你的看法呢?”施特拉发现简方并没有附和,“我发现你的换气变得不那么积极,发声位置上移,气息偶尔会从鼻子中出来。你打算放弃歌剧吗?”

    “怪不得我老觉得这几天你唱歌怪怪的!”费恩咋咋呼呼地拉住简方。他们关系不错,也时常交流学习心得,因此费恩也表达了关心。

    施特拉一针见血的提问让简方有些难堪。哪怕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奥地利,每年都有不少歌剧专业的学生因为前途、生计的原因转向音乐剧或者流行音乐。从艺术的殿堂走入通俗,虽然大家口中都说音乐没有高低之分,但至少离开的时候,多少有堕落的感觉。

    博力的艺术总监总是建议他,多一些气息、多一些戏剧X,正是希望他多靠近通俗,将美声作为点缀。他们需要简方殿堂音乐的背景,又希望他的本质是通俗的、流行的。美声是他的卖点,也终将成为阻碍他走近普罗大众的致命缺点。

    “方,我不反对你们年轻人尝试其他领域。但是我担忧,你放弃了歌剧,却沦为平庸的通俗音乐歌手。”施特拉说。告诉学生他的决定即将面临的现实,是她身为老师的义务。

    通俗音乐是不同的技术T系,并不是美声技术的简单降维。它也更看中歌手的审美。

    “方,选择通俗或是美声,不存在对错,你也不必因此觉得愧对谁。身为你的老师,我希望你可以在选择的领域出类拔萃,而不是任谁都可以替代的流水线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