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军卒饷银减了,宫中用度减了,驿站、冗员……该减的,不该减的都减了,也无人再拿什么皇家侵占民田说事,皇庄占田地最多的就是刘卫民,关键是,刘卫民自神宗之时,名下田地全都依法缴纳赋税的。

    仅不足一年,朝廷散出千万两,结果还是不够,皇帝整日恼怒,星压力同样巨大无比,可他知道,这个口子无法开了,见一干人等全都默然不语,端起茶水向一旁的施凤来示意,众人纷纷端起茶水,双眼或直视,或用余光观察,双耳更是不住支起。

    星将茶盏放在小几上,看着施凤来捋须微微一笑。

    “陛下乃当今仁主,北方发生大震,长城坍塌数处,南方又发生了水灾,再加上京城耀星降落……灾祸不断,虽老夫不想承认刘驸马言‘小冰河’之事,但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亦不能视而不见。”

    施凤来双手拢在紫袍衣袖中,却看向对面的袁崇焕微笑。

    “赵阁老所言甚是,老夫多次将当年刘驸马言‘小冰河’之论翻阅,虽刘驸马文采差了些,亦以两军相争言及,亦深感其中的道理。”

    施凤来转头看向上首的星,笑道:“刘驸马性子暴烈,动辄不顾礼仪大打出手,虽亏于小节,但终究对我朝有大功,南海海贼、闻香教妖人、大同之北鞑靼,以及山海关之北的建州贼,刘驸马出力颇多,对我朝终有大功,所言之事也并非无有道理。”

    星心下微微一叹,他在北方的那位手里吃了不少亏,施凤来公开这么说,他也无法反驳,乾清宫三个条件摆了出来,无论哪一个条件都没法子再言威胁江山社稷之语,如今更是领着可以影响朝政的所有人去了关外,就算想辩驳也无可奈何,想着就有些头疼,无奈苦笑。

    “存梅公所言甚是,刘驸马于国确有大功,唯一遗憾的就是刘驸马吝于财货,若朝廷有登莱之大船、江南织造、海贸司,陛下也不至于如此之难。”

    星叹气道:“我大明朝灾祸不断,陛下节衣缩食,赈灾救民、开沟挖渠兴修水利、于南北休整道路、桥梁、兴建学堂教化万民……皆与民修生养息之善政,陛下每日仅以两三个时辰安歇,堪称历代帝王之首,乃历代帝王少有之贤君。”

    施凤来心下叹息,却又无法开口辩驳,外面传扬的是宁德驸马府阴害弑帝,可他们心下都知晓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皇帝朱由检登基之时便是不稳,整个宗室对其皆为不满,若非那人去了关外,就算再来一次靖难之事都是相信的。

    施凤来知道朱由检不答应安南福王的请求根子在哪,对这位乱花钱的皇帝又颇为无奈,与民休养生息确实不错,可银钱大多花费在了江南,这一榔头那一铁锨,到头来连京城内十万百姓还未安置。

    星话语让一干江南人点头不已,江北之人却阴沉着脸,长江较为温和,与暴虐的地上黄河不同,黄河一旦泛滥往往就是危害数道之地,若要兴修筑堤,那也应该是黄河,而不应该是较为温和的长江,结果就因为刮了一日大风,江南遭了灾,福利就被江南人夺了去,而且建造桥梁也因为江南河流纵横得了七成拨款。

    杨涟捋须赞道:“赵阁老所言甚是,陛下确是千古明君,登莱水师、海贸司皆得海外之财,本应补足我大明朝之匮乏之国帑,以此与民修养生息,今之却为他人私财,刘驸马虽有大功于朝,亦有大害于天下!”

    一干江南之人又是点头低声称赞。

    陕甘人薛国观却不怎么赞同,拱手道:“薛某有些不赞同杨大人之言,诸位也知登莱水师因何而来,更是知晓海贸司因何置于刘驸马之下,刘家寨至今尚还背负着数万万两银钱债务。”

    “薛大人,汪某不赞同薛大人之言,三年期的龙票国债已经到期,诸位可有听闻过任何钱庄偿还不起之事?”

    汪文言看了一圈人,说道:“登莱水师自万里外美洲之地,每年所获千万两,海贸司每年又堪比我朝之赋税,卫民钱庄以增发龙票,偿还所欠龙票国债,左右手互换而已,卫民钱庄可做的,朝廷就做不得?”

    朱国祚点头赞同道:“若登莱水师、海贸司在朝廷名下,以此为抵押,老夫以为,万万两亦不难之。”

    所有人都眼红卫民钱庄,都想据为所有,关键是刘卫民摆在那里,他根本不会将涉及万万百姓生计交给朝廷,在他看来,仅“宝钞”不断增发,朝廷就没资格掌管卫民钱庄。

    薛国观想要反对,心下却知道,若朝廷得了完整的海上贸易,朝廷自是不担忧数万万两债务,也正如汪文言所说,事实上卫民钱庄并不需要偿还这么多债务,只需要左右手互换,尽管会有不少人担忧龙票贬值而兑换了银铜货币,但随着龙票的信誉不断增强,卫民钱庄会逐渐将大明朝所有贵重金属全部吸收到钱庄钱库中。

    没人知晓卫民钱庄里的总库究竟库存了多少金银铜,但所有人都知道,卫民钱庄里的库存绝对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