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的农村小媳妇为公婆哭丧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念词儿。朱高煦很早就学到了,心里倒是纳闷:不是说婆媳关系差,怎地会那么伤心、而且那么多小媳妇为婆婆伤心欲绝?

    今日他终于懂了,她们不是在装,而是在维护一种秩序规则、在宣称她们的地位。而今朱高煦哭的声音更大、更响亮,简直是震耳欲聋!

    朱高煦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哭一边喊:“儿臣不孝哇,儿臣从安南国立了大功,欢欢喜喜回京献俘,想让殚精竭虑操劳国事的父皇、稍稍宽慰;却不想因此让父皇招人怨恨算计……是儿臣的错哇!”

    他伤心欲绝,大哭了几声,继续以哭腔喊道:“父皇执儿臣之手言:高煦类俺,尔靖难之役、镇守云南、征伐安南,多有奇功伟业,俺喜高煦,能护俺大明江山社稷;只因大臣结党不能制,待俺整顿朝廷,让他们都明白臣子本分之后,便改立皇太子……殷切之言如在耳际,父子之情难以割舍,却不想一面竟成永别!”

    这些话大声哭诉出来,嘶声裂肺好不凄惨!况君臣父子相亲相爱、正是此时之大德,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之人,甚至眼睛都听得湿|润了。

    杨荣、谭清等一干人也是听得愣了。或许他们没想到勇猛粗|糙的汉王,竟能如此感情充沛?

    王斌却面无表情,全然不为汉王的哭喊所动,他默默地带着一群披甲执锐的军士太台子,将杨荣谭清等七人押走。一行人被驱赶下了戏台子,往东边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荣忽然反应过来,明白了甚么,他挣扎着大喊大叫。

    不料他还没喊完,王斌便一个箭步冲上去。王斌抡|起铁拳,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杨荣的脸上!杨荣“啊”地惨叫一声,沉重的拳头直接击掉了他的门牙,“噗”地一声几枚牙齿带着血水喷|出去,人也摔倒在地。

    旁边的杨溥见状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啪!”王斌反手就是一掌扇过去。王斌一个经常骑马打仗拼杀的武将、力气极大,文弱儒雅的杨溥几乎被扇得飞出去!

    剩下的几个人无不愕然,敢怒不敢言,红着眼睛地盯着王斌。可是他们却无可奈何,说话说不赢的时候、眼下动武更是以卵击石……

    “呸!呸……”广场上看完了戏的文武官员、吏员胥役们,许多人满带痛恨厌恶地向几个东宫党羽吐唾沫。要不是他们没带东西过来,不然杨荣等人得浑身都被砸上鸡蛋烂菜叶。

    押解他们的将士们,上前拽住杨荣、杨溥二人,将其强行拉了起来,推攘着向长安左门那边走。

    广场人群里一片嘈杂,唾弃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多人都被不忠不孝、这种道德败坏的恶劣行径挑起了情绪。

    或许只有极少数人看明白了此事中的疑点:用甚么证据去怎么证明、东宫确实有过谋划?汉王称东宫谋划先拘押先帝、后逼传位、谋|刺的策划,用甚么证据和口供证明?

    但是疑点似乎并不是太重要,因为太子失德是肯定洗不掉的了。连杨荣自己都承认了,先帝被毒杀于东宫的事实!且红丸等欺骗天下的说辞,那就是诬陷先帝!

    而此时朱高煦哭了一阵之后,哭诉并未停止。他是想到怎么说了就哭诉,没想好内容、也不用冷场,只要大哭就成!

    他洪亮而带着哭|腔的声音道:“父皇啊,您对儿臣的大恩大德,九世难报万一!您养育儿臣、供儿臣衣食,教导儿臣忠孝礼仪,尊尊教诲如在耳际;若无父皇,儿臣如何成人,如何有如今的荣华富贵?以后听不到您的疼爱之言,儿臣怎么活呀……”

    朱高煦捶手顿足,一副叫人觉得他想撞死的样子。

    他接着哭喊道:“儿臣不该让父皇喜欢啊,若非如此,您岂能有杀身之祸?那些歹毒之人,竟然矫诏谭清率甲兵入宫,欲继续斩杀儿臣而后快!更以暴|力逼迫身体虚弱的母后,写下血泪懿旨,这是何等之丧尽天良、胆大包天!这是要把咱们大明皇室一家斩草除根吗?!

    昔我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恢复衣冠,统御万国、恩泽于亿兆之民,创业何其之艰!如此伟业,竟几葬送于宵小歹人之手!那些奸佞享用着咱们大明皇室的俸禄,却如同白眼之狼……若非儿臣奔入奉先殿祖庙,太祖高皇帝显灵,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