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圆月,明月当空却无圆满,一片灯火的府殿不过血迹斑斑。

    “皆散了吧。”刘婧与众人别道,让公孙旻去送了今日的客。

    夜深人静,一捋琴弦响起,音律戚戚浮动,闻者不禁眉宇深沉,不知是夜过黑,还是血太甚,那本明朗的少年也面色沉重。公孙旻宽慰道,“今日你唬了那孙氏,倒解了这个难题。身在局中,有些时候没外人有胆量了。”

    弦音在此时微颤,卫青更是不曾欢喜了,“前几日听闻,府外的眼睛被打了下来,背上烙有堂邑家三字。孙氏在府内又由你看守,今日却有人要灭她的口。那人胆大如此,可有什么踪迹可循。”

    公孙旻不知他竟知道的如此清楚,还为此担忧。到底是昔日的骑奴,还惦记着那般忠诚,所以才如此关念昔日的主人么。

    “你只管回去告诉陛下,孙氏是装疯,公主会好好处置她。”

    公孙旻想卫青明白,他说的处置又是一次杀戮。

    “我想告诉陛下,主人今日的险迫。”

    这绝非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不可。”

    “为何?”卫青的眸子微微一敛,低头遮落张皇,“今日分明……”

    公孙旻急摆手阻他之言,“仲卿今日前来,乃为圣意,圣意在何,你就告诉他何况。其他的都不重要。”

    卫青微握了双拳,“连主人的生死都不重要吗?”

    “不重要。”公孙旻以一介臣子最严冷无情的面目说道,此间淡淡琴瑟起了鸣哀。

    那女子未曾爱怜过他人,也未曾诉过痛楚,本道是冷透了的人,原只可与琴一诉。一人一琴覆在卫青的心弦,正如月色清冷洒满夜霜。

    “那这天下什么才最重要。”卫青望着凉月,再不明世事何为。

    “仲卿心里清楚,断却前事,前程无可限量,那就是最重要的。今日见故人,是为了别故人。一个臣子,无论从何处而来,最重要的就是证明自己的忠诚。前程,是身为臣子最好的果,忠诚,是前程必要的因。”

    满天星辰,月色浓烈,卫青的身影在孤色之下渐生萧索。公孙冥不知他在想什么,仿佛一年岁月,形似两生。今时本该是花开之时,他别此一年,却只有冷冷琴瑟。忽地,卫青淡漠一笑,“前程,那才是无关紧要!”

    卫青回了头,去了他并不该去的地方,眼中燃着光亮。

    公孙旻愕然,自问活了三十载,亦有过与卫青是同样的年岁,却不知这样年岁的人可以如此肆意。公孙旻只知如何做一个臣子,无论在什么年岁,严酷冷静都是一个臣子的全部。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卫青做不了一个完美的臣子。

    公孙旻纵然这样想罢,也头一回回忆起了他的少年模样,少年之时,如果可以重来,他是否也可以肆意一回………

    琴瑟仍在回荡,便在孤落的亭间永续。那就是大汉最为尊贵的公主么,落得一个寻常怨妇一般了。她望见了那本不该来的身影,忙提醒道,“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