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爸妈开始催婚了吗?”

    十岁之后,梁斯汀就不对外人言说父母了。

    也不想,不想听那些个拆庙不拆婚的大家长话术。无数人说教她,夫妻没有隔夜账,有也可以一笔勾销,能在一起还是复合罢,对子女好。斯汀作为局内人却顶清楚不过,镜子碎了就是碎了,

    再没有重圆的余地。

    外人喜欢对他们的家务事搬弄口舌。有人说她父母分开,怪梁父性子太憨太温吞,现在的话叫软饭男;

    有人直批梁母不顾家,好端端地成天流连麻将桌。邻里不止一回看到过,她大清老早出门要次日下午才会回家。有时梁家小妮子就被她带在边上,寒冬腊月地还要睡在棋牌室受苦。

    还有,放着正经的出纳不干,辞职跑去给人当掮客。那种捞偏门的活计,能留下什么好货色……

    也有人披露内情,就是有第三者介入了,其实。

    对此梁斯汀浑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她知道,她那么小就知道,以上那些听起来无论怎么难堪,都是真的。

    梁斯汀从记事起,父母就一天不落地争吵,话题永远绕不开柴米油盐。梁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温吞,是孤僻或者轻微社恐,他作为画家,有很典型的艺术家人格。

    所以说争吵,大部分也是梁母单方面地开火,为现状不满为物质焦灼。而梁父基本拿冷暴力对抗。

    在这场不对盘的格局里,梁斯汀遵从内心投靠了妈妈,一次又一次。

    她觉得妈妈身边至少还有一丝人情味,饶是睡在烟雾和麻将声里不太舒服,也好歹有人同她说话,胡牌了会拿点红利让她“吃喜”买零嘴。

    而爸爸那间画室里,没日没夜都是清冷和厌世味道。

    因此,真正分崩离析那晚。母亲离开这个家,梁斯汀会出于本能地追到门口。

    父亲独坐在客厅餐桌旁,孤灯之下问她选择跟谁。她也把手指点向了母亲,毫不犹豫。

    那个晚上电闪雷鸣,好大的雨。梁斯汀被母亲托抱着蹚过水涝,出了小区门口又溜下地来,不住地往回跑。

    母亲在后头声赶声地逼问她,你要跟你爸过嘛?跟你那个没名堂的窝囊爸?

    梁斯汀很想说,不是的。她只是冥冥中在反省,她好像做错了许多事:

    不该急着同父亲割席,那一下他似乎很伤心失望;

    不该一遍遍紧着他们争吵,沉默等于姑息等于共犯;

    最最不该的,从母亲第一天偷摸带她去见那个插足者,教唆她在父亲面前三缄其口起,梁斯汀就对母亲选择了一味偏袒的立场,无条件也无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