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王琛一片冰心,谢明徽却只以为他别有所图。她借着马匹遮挡,匆匆忙忙脱下湿透的皂衣,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将王琛的深衣匆忙套上。正欲系拢腰带,余光忽瞥见附近水洼光可鉴人,心中一慌,定睛一看,果然见着王琛可疑地偏了头,似乎望着水洼的方向。

    “非但彭城王亲近不得,谢藩你更当敬而远之。”王琛见她若有所觉,唇角一翘,转了目光,只提起衣襟,好整以暇拧干衣襟上不断滴落的水。

    谢明徽手下动作迟缓起来,回顾这些日子与王琛的数次碰面。她早疑心王琛对她有些异样,却又觉得难以置信。他那样的男子,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偏偏一而再,再而三有意无意来招惹自己。

    方才在永世桥,他分明是想亲自己的,却不知顾忌着什么,引而不发;将将他跳水来“救”自己,手明明可以箍着她的脖子或是腰,却偏偏放在那样敏感的位置,还装作十分无辜的模样……

    百蝶楼她身中烈性毒药,而他对她秋毫无犯;亲审虞昌,有机会为沈青娘讨一个公道。两桩事她欠王琛两个天大的人情,因而对他存着几分非同一般的感激之心,甚而有些误会这感激便是动心。

    而他,或是利用她这份感激之情,再加以撩拨,位高权重又心机深沉的男子着意讨好一个身处困境的少女,轻易便能撩得她心猿意马,泥足深陷。等到她情根深种,他再弃如敝履、抽身离去……

    他当日分明说过下月便会与荀四娘定婚,而今却又偷看她换衣!

    谢明徽越想越气,思及被虞昌始乱终弃的沈青娘,又想起他堂兄强娶晋城公主,而今他又分明对自己有了觊觎之心,真真应了她淫|人|妻女的猜测,心中横生一股锐意报复的戾气。

    “王琛……”谢明徽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按捺下心中涌动的怒意,言语温软,“这带钩如何扣?”

    她故意将腰带缠绕得有些不得章法,而后执着相隔甚远的带钩犯了难。她纤腰细,从前只用革带勒在腰下最宽的髋骨处,看上去几分落拓不羁。但深衣不同,讲究峨冠博带,腰带又宽又挺,需规规整整以带钩系在腰间。

    王琛转过身,以为她当真不会扣深衣的带钩,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无奈又无助,不觉莞尔一笑,行至近前,半躬了身,垂手至她腰间,先替她整理腰带。

    谢明徽便松手放开手下紧勒着的带钩,那腰带乃是滑腻的缎面,她一松手,两掌宽的缎带便散了,原本压得平平整整的衣襟也松散垂落。

    多年前惊鸿一瞥的小荷婉然盛放,霎时惊艳了他的眼,鼻息充斥馨馥温|软的女儿香,多年来气度沉毅、清雅温润的王七郎叫眼前一幕激得耳尖通红,呼吸一窒,尔后心跳便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好看吗?”谢明徽等着他下一步反应,却见他似怔住了,望着自己目不转睛,心中怒意翻涌,压都压不住,冷冷刺了他一句。

    这一句似乎鼓励了他,王琛喉结一滚,将她重重一推,压在身边一株树干上,倾身便吻|住了她如花瓣一般鲜妍又柔软的唇。

    他的动作又急又重,似跋涉于烈日黄沙中多时的旅人,猝然见到绿洲水源,饥|渴|难|耐,饮得有些不知|节|制。

    谢明徽原是故意刺激他,却叫这一下亲得脚下发软,头脑昏沉。原本挡在身前的手被他擒住,牢牢扣在头顶树干上。等王琛腾出一只手覆|上|她柔软之处,正是情难自禁之时,她轻易便挣脱了王琛的手,“啪”一声,狠狠一个巴掌,落在他清隽的面颊上。

    “王大人自重。”谢明徽用尽全力推开王琛,心中一时说不清是喜是忧,眼睛里泛起一层浅淡的潮湿,动作凌厉地操|过衣襟,捡起滑落在地上的衣带随意在腰间一结,利落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王琛紧咬着牙关,看着她一人一骑迅速转入岔道,身影消失在丛林掩映的小路之间,目光深沉。

    她求他时,声音温软地叫他王琛;转瞬间又翻脸无情,怒称他王大人。

    王琛独坐涧潭边,清隽的面颊上四根清晰的手指印久久不散。湿透的绯色朝服贴在身上,显出匀称修长的长腿劲腰,落寞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