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朝一日,你得以向潘绣复仇,我亦可怜悯你孝心昭昭,而赦免你的死罪……”

    王琛的话言犹在耳,谢明徽与潘绣对视,指尖悄然攥紧。若她此刻趁人不备,一刀刺死潘绣,王琛会否信守此诺言?

    她心中如被蛊惑,反复权衡着利弊,而后蹲下|身,将官靴脱下,假装倒出靴中进的细沙,手指却似无意,夹住了刀柄。

    “我与领军将军谢藩有些交情。待从永世回来,我们得了江大人的批文再来领人。”傅延适时开了口,冲那千夫长点了点头。

    谢明徽听得那个名字,手指一顿。

    谢藩?

    目送诸人将潘绣押送进营中,谢明徽转头问傅延:“你与谢藩……关系亲近?”

    她方才在巷中追逐奔逃许久,此时方觉身|软力颓,胳臂半撑,歪坐在沙滩上,一面整理着鞋袜,一面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相问。

    傅延挠了挠头,赧然道:“其实也非我与他有甚么交情。他与家父同朝为臣,时有往来。”

    谢明徽点了点头,心中一声轻叹。

    她对时局并不甚清晰,但却也知领军将军乃禁军统率之职。想不到谢藩如今竟掌皇城禁军之重,更兼领京中水军守备。如今看来,彭城王刘骞舍弃虞寸功这枚分量颇重的棋,哪里单单就是为着笼络她?

    她尤记得谢藩之祖谢朗少年时就因明悟秀彻闻名京中,却因病早逝;谢藩之父不过为一州太守,三十余岁又病死在任上,其母独自拉扯一众儿女长大,家中十分清贫。

    当年谢氏族中多少门庭煊赫,独谢藩这一枝,贫病羸弱。而今风水轮流转,族中虽仍是花团锦簇的样子,却大都已是富贵闲人,早远离了权枢,唯余谢藩一枝独秀,艳压群芳。

    她父亲在世时,除了谢蔺,尤重此子,多有接济扶持。

    而今潘绣落网,既攥在谢藩手中,他再权欲熏心,也断没有轻易放走潘绣的理由。谢明徽不由心下稍安,待穿好了官靴,一瘸一拐站了起来。

    望着那匹伤重血|流不已的马,她不由犯了难。她好不容易问江羡求了一匹马来,尚未出城,已然有损,她难道要骑着这样一匹马往永世县?

    她尚未开口,傅延已将自己的马缰递给谢明徽,示意她上马。

    谢明徽一怔:“难道你要骑伤马?”

    她并非霸道跋扈的心性,便是傅延让她,也没道理让人家替自己承担后果,这一路去,必然诸多不便。

    “这匹伤马便暂时养在我家中。”傅延见她一时糊涂,不由失笑。

    谢明徽这才反应过来,傅家哪缺一匹马?

    他虽不缺,却也并没有相助她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