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驹姬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但为防夜长梦多以致家康看出破绽,秀保等人在江户只逗留了三天便起程前往下野宇都宫。临行之时,家康率一干重臣亲自到二之丸为其送行。

    虽说秀保是以驹姬“思乡心切”为由匆忙起程,但家康却觉得他是担心再住下去可能还会遭遇不测,于是躬身道歉:“当日之事全因在下防范不周,以致殿下身处险境,实在愧对您对在下的信任,还请恕罪。”

    秀保都记不得这是家康第几次向自己道歉了,自那晚过后,这只老狐狸每天都要来二之丸和自己寒暄一阵,其中虽有赔礼道歉凑近乎的意思,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对自己不放心,想继续试探了解自己。

    秀保听罢赶忙摇头,示意家康不要在意,可这老头却像是动了真情,死活不肯原谅自己,还命小姓抬出黄金千两、玉佛两尊、名刀三把以及狩野永德的唐狮子图屏风赠予秀保,非得让他接受才肯放行。

    秀保看到如此厚礼顿时激动不已,死死握住家康的手感谢道:“既然内府殿下执意相赠,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只不过此次北上会津路途遥远,如此大额的黄金携带多有不便,因此在下想用这些黄金向殿下换取一样宝物,不知您能否忍痛割爱?”

    “宝物?”家康不解地问道:“恕在下愚笨,不知殿下所指何物啊,竟愿以千两黄金相换?”秀保笑着回答道:“听闻殿下甚好鹰狩,不知能否赏赐在下一只?”

    家康颇有些惊讶,虽说自己爱好养鹰,但那不过是业余消遣,上不了台面,可秀保竟将其如此看重,甚至愿意以千两黄金相换,这种荒唐的行为除了纨绔子弟还有谁能做得出呢?不过家康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秀保越是骄奢**,才越能放心地让其为自己效力。

    想到这里家康欣然应允:“能与殿下志趣相投乃是在下的荣幸,现在鹰舍中正好新进了几只苍鹰,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前去甄选?”

    “苍鹰啊…”秀保若有所思地念道,过了好一会才回复家康:“恕在下冒昧,苍鹰的话在下家中已有十数只,实在是不想再有增加了。”家康见秀保推辞便追问道:“既然如此,敢问殿下青睐于哪种猎鹰,只要在下鹰舍中有的,请殿下无需顾忌随意挑选。”

    秀保并没有搭话,只是颇为恭敬地请教家康:“不知内府殿下听说过‘玉爪’么?”

    “玉爪?”家康有些惊讶地重复着。

    如此表情也不无道理,“玉爪”乃是“海东青”的一种,而“海东青”是原产于黑龙江等地,广泛分布于东北亚及北美的一种十分珍贵的猎鹰。

    海东青身小而健,其飞极高,是狩猎中的重要帮手,能袭天鹅、搏鸡兔。由于天鹅以珠蚌爲食,食蚌后又将珠藏于嗉囊,因此女真人训练海东青捕捉天鹅取珠,金章宗曾亲纵海东青擒鹅,所以女真人很看重这种猎鹰。当年辽主天祚帝好打猎,每年冬天便逼迫女真族发甲马数百至五国城界猎取,引起了女真人的反抗,最终亡国;明洪武四年,有外邦呈海东青珍禽,朱元璋还特命群臣献诗以示庆贺。

    海东青可分为“秋黄”、“波黄”、“三年龙”和“玉爪”等四种,其中纯白色的“玉爪”最为珍贵,哪怕是在原产地中国都不一定能捕到一只,更别说是日本了。

    但秀保知道,家康惊讶并不是因为这种鸟的珍贵,而是因为这么珍贵的鸟在他的鹰舍中却有一只。

    当年加藤清正出征朝鲜,沿庆尚、江原以及咸镜道一路北上,杀至中朝边境的豆满江(现为图们江),但清正并不满足,而是渡江对明朝境内的兀良哈部展开攻击,在付出轻微代价后,清正攻陷了女真人的一个城寨,而这只“玉爪”便是他的战利品之一。虽然后来由于女真人的反扑清正退回了朝鲜境内,但“玉爪”则被他带回日本,并且奖励给了为他提供后勤保障的锅岛直茂,此后锅岛直茂借花献佛,又将“玉爪”献给了爱好鹰狩的家康。从此,“玉爪”便作为家康的最爱常伴其左右,家康逝世时也作为其生前心爱之物一同陪葬。

    家康自然不知道秀保从哪得到的消息,但是既然亲口答应了,又怎能言而无信,况且若能以此换取秀保的好感,今后争夺天下的筹码便又会增加几分,这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想到这里,家康故作惊讶地回答道:“哎呀,侍中殿下真是品味非凡啊,‘玉爪’可是鹰中极品,一千只‘海东青’里都不一定有一只呢。实不相瞒,在下府中正好有一只,既然殿下喜欢,那就只管拿去好了。”

    “这怎么可以,那想必可是内府您的心头之物,秀保怎敢夺人所爱啊,这事就当秀保没提过,还请您也一同忘记吧。”秀保执意推辞道。

    家康诚惶诚恐地劝说秀保:“殿下如此莫非是瞧不起我家康,别说是区区一只‘玉爪’,哪怕是桦太(今库页岛)的恨狐,只要殿下有意,在下愿派人为殿下前去捕捉。”

    秀保见家康如此“诚恳”也只好接受了:“能获得‘玉爪’在下已是欣喜若狂了,桦太可是女真人的土地,对恨狐在下实不敢奢望。”

    家康满意地笑道:“殿下高兴便好,在下这就去命人将其带来交与带你下。”秀保却连忙推辞:“‘玉爪’是神物,若随我一路颠簸北上实在是于心不忍,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烦劳内府派人将它护送回郡山,在下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