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热闹喧嚣自清早起到傍晚时达到顶峰,而后缓慢衰减,到深夜平静下来,次日再开始一个新的轮回。

    吴懿在傍晚之后低调乘轿前往顾府。

    顾府那些木头般的下人在左仆射跟前更是噤若寒蝉,十个加起来都还不比跟在吴懿身边的随侍看着亲和得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顾侍郎他没学到老师挑人的眼光。

    要说吴懿的随侍看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五官平平中等身材,不动不说话的时候和长安城中随意一个中年阿叔没什么分别。但当他抬眼时,任谁看他都觉得这是个温和却不失棱角的人。

    吴懿带着他的侍从进了主院,一早便候着的顾维源起身行礼:“老师。”

    吴懿扶住他的小臂:“有伤在身就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了,快坐下吧。”

    两人坐下,吴懿往外一瞟,那侍从便自觉带上门出去了。

    抿过一口茶,吴懿看着顾维源苍白的脸,关切道:“伤势如何?可好些了。”

    顾维源道:“回老师,陛下派宫中御医来看过了,换上新药,感觉是比前些时候好些了。”

    吴懿微微颔首,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顾维源一一作答。

    约摸扯了半盏茶的淡,吴懿才道:“临川,十五那日,期明回来后与我说了你的打算。为师想着你也不小了,如此打算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便想听听你的想法。”

    吴懿想问的还能是什么?

    顾维源沉默。他也不催。

    片刻后,顾维源道:“蔺氏与我并非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故而想要退婚。”

    吴懿颔首。

    顾维源接着道:“到时学生作为退过一次婚的人,自然配不上老师的女儿。”

    听见这么没诚意的理由,吴懿竟也不生气,而是说起了他的女儿:“临川言重了。小女愚钝比百年蔺氏所出的嫡亲大小姐有五分不如,平时也没什么小姐的架子,性情安静柔顺。而临川你却是我所有学生中出类拔萃的一个,小女配你,恐怕才是有高攀之嫌。”

    这话说得就是根绵里针。

    顾维源低声道:“玉瓶为佳赏,揽月入水镜。如若浮云遮,瓶中何复明?”

    “哒”地一声,茶盏磕在茶托边上。吴懿额角青筋方显即隐,他带着一点不知什么意味的笑意:“为师知道你的意思了。”

    顾维源起身行了一礼,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