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柔陡然发难,倒着实令我吃了一惊。印象中,她一直高贵疏离,维持着表面的礼节,与谁都没有太过亲近,也不曾刻意难为。大约是前段日子李恪对我太过亲近,令她十分难忍。

    她是月氏公主,如今大舜与北漠的形势紧张,一触即发,若再与西域有隔阂,那北境就会腹背受敌,处境艰难。

    贺兰柔,当真会出难题。我忖度着要如何应对,眼风流转,瞧见茂盛的夹竹桃桃林后,隐约一角玄色衣袂。

    我心中有了计策,便凉声道,“柔夫人,不是我刻意推脱,着实脸上有伤,饮酒会让伤势加剧。还请夫人不要强人所难。”

    贺兰柔幽深的美目射出寒光,缓缓道,“大舜是礼仪之邦,我入府四年,位分虽不比你高,却有协理家务之权,你好歹要称我一声姐姐。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难道不该敬我一杯,为我贺寿么?”

    我有些许的了然,李恪连她的生辰也不记得,疏忽如此,难怪她心生怨怼,咄咄逼人。我颇为头疼,如今势成骑虎,只得硬着头皮道,“既是姐姐的生辰,妹妹自当备礼物相贺。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向姐姐赔礼道歉。”

    贺兰柔幽幽一笑,笑意未达眼底,“有些事情,过了今日,便不是那般滋味了。今日这杯酒,你不喝,我便灌你喝!”

    眼见应颜气的哆嗦,立时就要发作,我便站起身,神色倨傲的道,“贺兰柔,我敬你是一国公主,忍让至今,你别欺人太甚!我确实毁了容貌,眼下不得宠爱,可王太医说过,养上一段日子自然会好,到那时我复宠,必将今日之事加倍奉还!”

    一席话毕,贺兰柔唇角上扬,面有得色。身后,李恪的声音响起,“青青夫人,本王许久未见你,想不到你还是这般的短浅,空有一副皮囊。”

    我回身,见李恪一袭玄色长袍,负手而立。他听壁角到现在,终于有个合适的时机现身。

    我装作大惊失色,一副娇弱的模样,泫然欲泣,“王爷,是柔夫人她咄咄逼人,明知妾脸上有伤,还非要逼迫妾饮酒,求王爷明鉴!”

    李恪眸光从我脸上扫过,电光石火般的相接,彼此相照于心。下一瞬,他的神色已充满厌恶,“既然脸上有伤,就该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我垂首,娇声道,“嫔妾多日不见王爷,便想在花园中走走,期许能够相遇”

    李恪不耐烦的道,“见或不见,本王自有主意,不消你费这些心思。若闲来无事,该好好学些女德女容,你看看你自己,举止轻佻,言辞露骨,哪像一个夫人该说该做的!”

    我假意泣道,“王爷如今,是嫌弃嫔妾容貌丑陋吗?”

    李恪怒道,“够了!桃蕊,杏蕊,带何夫人回房休息,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出房门。”言罢,不再看我,只向应颜道,“你身子骨也不好,早些回去休息,本王明天再去看你。”

    应颜黯淡的答了一声是,在丫鬟的搀扶下,与我一同离开。

    远远的避开那些人,应颜望着春波荡漾的湖水,失神道,“王爷与夫人心意相通,真是羡煞旁人。”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似她这等聪慧,若过多解释,反而是轻慢她。便遣开丫鬟,安然立在一旁,听她诉说。

    应颜缓缓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虽然不得宠,与旁人相比,也算讨王爷欢心。今日才知,往常那些花前月下,不过是做做样子,他的心,从未得过一分。”说着,她自嘲的一笑,“早从他为你挡刀的那日,我便应该醒悟了。”

    我怎会不记得梅园之事,他还诳我说,那柄刀并未开刃。

    应颜接着道,“算起来,我与他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小时候,恪哥哥文静聪慧,时常与哥哥一起读书。我自小与他们厮混,恪哥哥对我极好,我便想着,等我长大了,定要嫁给他。六年前,老王爷去世,他性情大变,我看了更是心疼。宁愿入府做妾,要为他那颗冰冷的心增添些许温暖。盼着天长日久,他能感受到我的真心。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很。他也许从未变过,只是他的真性情,不肯在我面前显露一分。感情之事,当真勉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