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突然乳母李嬷嬷在很久之前跟母亲闲聊时的一句话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让她瞬间浑身一僵:

    “这男人呀,都是贱骨头,若是一味的顺着他,他就蹬鼻子上脸,越发来劲;可要是时不时地闹个脾气,他反而慌了,说不准就伏低做小地来哄人呢。”

    听这话的时候容辞才十岁出头,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多少也能懂事了,她觉得李嬷嬷这话虽不能算错,但也只适用于庸人,只有那些庸俗的的男人才会像李嬷嬷说的那样……犯贱,她觉得有见地的男人应该是对他好,他自然知道,就会回报同样的好;相反,若对他不好,他也就会以冷漠相对,明智的人不分男女,都会以真心对真心的。

    可顾宗霖也算文武双,博览群书,怎么着也不能算在庸人那一堆里吧……

    容辞一想到要把“贱骨头”这三个字按在顾宗霖身上,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聪明吗?聪明绝顶;他有才华吗?才华横溢;他庸俗吗?一点儿也不。那他为什么这么像李嬷嬷口中的那种普通男人?!

    ……

    原来顾宗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啊……

    ……

    容辞因为悟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真相,心里就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想这件事,脑子一直浑浑噩噩,后面也不知和顾宗霖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了什么,直到午饭摆上桌了才清醒过来。

    谁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愿意真心换真心也好,犯贱欠虐也好,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们两不相欠,她既不用讨好他以平息愧疚,也犯不着故意生气来博得喜爱。她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遇到值得开心的事就高兴,遭遇不好的事就发脾气,一切都随自己的心意,谁也别来管她。

    把那些胡思乱想抛诸脑后,容辞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有鸡丝银耳,陈皮兔肉,辣子鸡丁,鲜蒸鱼,酸辣黄瓜和一道竹笋蛋花汤,看得出来这是因为男女主人都在,所以做的略略丰盛了些。

    而容辞的眼睛略过一众荤菜,一眼就盯上了那一道酸辣黄瓜,这菜现下正和她的口味,不由一味地只吃这一道,顾宗霖在一旁看了,以为她人小挑食,便劝道:“其它的菜不合口味吗?我瞧着这鲜蒸鱼味儿不错,岂不比酸黄瓜有益?”

    容辞正待拒绝,不想一旁侍膳的叶兰听了却马上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容辞碗内,这样一来,她反而不好推辞了,只能慢慢夹起放入口中。

    这鱼做的确实精致,但容辞现在味觉敏感,当即就尝到了一嘴的鱼腥味,冲的她直犯恶心,可这时候又是万万不能吐的,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硬生生的囫囵吞下去,又喝了口清淡的鲜笋汤才压下。

    这一口刚咽下去,又见叶兰又要夹鱼,便知她是在找机会献殷勤,就拦住她的手道:“我眼下用不着伺候,下去休息吧。”

    叶兰当然不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接近顾宗霖,她怎么甘心现在下去,便道:“奶奶忘了,伯府里老夫人并夫人嘱咐奴婢伺候好奶奶,奴婢可不敢违背。”

    不提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还没什么,一提她们容辞反而来气,她从重生以来就打定主意不受这些人辖制,此时被叶兰这一句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威胁,当即便要发作,可转念一想,又不肯白白让顾宗霖和他那边的下人看了她娘家的笑话,心念一转,便把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只说:“那站在一边吧,我这几天不爱吃鱼。”

    不成想叶兰听了居然笑嘻嘻道:“我看二爷像是爱吃,我去给二爷夹吧。”

    说着也不提什么要伺候容辞了,飞快绕到另一边去给顾宗霖夹鱼,还细细的把上面的刺都挑了出来,这才放进他碗里。

    一旁的举荷是靖远伯府老夫人屋里调教出来的,自然很懂规矩,她此时察觉到周围诧异鄙夷的目光,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不由埋怨伯夫人行事欠妥,送了这么个丫头和自己一道,简直是扶都扶不起来,这确实是让四姑娘没脸了,可也连带着整个伯府都丢人,旁人见了,还以为靖远伯府的丫头都是这种货色呢!

    另一边顾宗霖吃饭向来是下人布了菜之后就不用人伺候了,因此跟着的留书和留画站都在边上,没有上前。没想到遇上个不懂规矩的叶兰,上来就要给她们主子夹菜,目瞪口呆之下居然没来得及制止,等反应过来二女都气红了脸,目光刀子似的往叶兰身上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