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看着那么清瘦,手背上还有蜿蜒的伤痕,可他的掌心是柔软的。掌心软的人心也柔软,没想到这个昔日杀人不眨眼的战神,会长着这样一双温情的手。

    公主下意识又紧了紧,不知他是呆住了,还是别的缘故,居然没有立刻挣脱。停顿的那一瞬,就像私定了终身,公主黑黝黝的妆容很好地掩盖了两颊的红晕,脑子晕陶陶,喝醉了酒一般。

    然而也就是须臾,释心回过神来,白着脸挣开了,转过身去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

    公主有点尴尬,他的一转身和一闭眼都可以在无形中筑起一堵高墙。她穿不过去,这不是脸皮厚薄的问题,是人性的壁垒,她要是硬闯,恐怕会脸先着地。

    “那个……”公主无措地搓了搓手,“我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握上去的。”

    他不说话,背着身低着头,《金刚经》念得喁喁的。

    这就是不愿意理她了,公主失望地想,释心大师再次被轻薄,一个镬人在飧人面前混成这样,一定觉得很丢脸,很委屈吧!

    得给他时间自愈,公主蹉着步子说:“我走了,你晚上记得来打饭,我给你留好吃的……不来就是心里有我,你可一定要来。”

    公主带着淡淡的惆怅走出禅房,外面山风席席,林间鸟鸣啾啾,却不知为什么没有了来时的心境。公主失魂落魄地想,别不是恋爱了吧!

    怎么会呢,他们之间属于交易关系,她是被迫来上国的,也是被迫纠缠这个和尚。这一路上她带着戏谑的心情,不断把脖子放在铡刀底下试探,到现在变成一摸小手就胆战心慌,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高一脚低一脚,走得四肢不协调,从后院藏经阁经过,扫地的武僧看见了唏嘘不已,“真可怜,这大妈还有佝偻病。”

    公主没理他,浑浑噩噩走进伙房,大灶上已经蒸起了新一轮的馒头,热气蓬蓬,云山雾罩,像极了公主现在的心情。

    圆觉搬着蒸屉经过,看见她便“咦”了声,“大娘到哪里去了,半天没见到你。”

    公主说:“心里难过,找个地方静静。”

    圆觉刚入寺不久,没法熟练运用佛经劝人,忖了忖道:“大娘你是个聪明人,从那颗聪明痣上就看出来了。不要庸人自扰,缘来缘去都是命中注定,阿弥陀佛。”

    公主看了圆觉一眼,“如果抛弃我的男人痛改前非,又想赢回我的芳心,你说我该怎么办?”

    圆觉翻眼,“别问我,我还是个孩子。”说完便转身走了。

    对啊,公主想,孩子知道什么,果然人的悲喜都不是相通的。不过公主真不是多愁善感的脾气,她疑惑了一阵子,看站在灶头上的伙房僧人挥舞着大铲子往菜桶里装菜,看了一会儿,就把之前的种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外面敲起了暮鼓,开晚饭的时候到了,公主照旧站在长桌前挨个儿给僧人们打饭,然而直到饭菜都见了底,释心大师也没有出现。

    公主举着铜勺心想,释心大师很有骨气,完全不怕她误会。她只好偏头问圆慧:“释心大师怎么没来吃饭?”

    圆慧随口道:“我先前见他进了有悔殿,今晚大概不会来打饭了。”

    据说有悔殿是僧人犯戒之后,静心思过的地方。公主不明白,不过就是摸了一下手,释心大师就觉得自己脏了?那初次交锋还是在床上,他岂不是得把自己的肉都片下来,以保证自己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