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藏于沙土亦不掩其光辉,”温晟道笑了笑,“兵贵神速,若等圣上慧眼识珠臣才起意,恐怕早有其他公卿先臣一步得了良婿。”

    圣上也还记得,曲江春宴那日,探花郎不知受了多少女郎的香花鲜果,裤子都快被人扯了下来。

    “臣的女儿在洛阳时虽是求者如云,只可惜她眼界颇高,又受了她母亲影响,不愿嫁有妾室通房的人家……”想想择婿之难,温晟道叹了一口气。

    “臣在天策府时旧交不少,可惜也没见哪家的郎君愿为正室守身的,臣与拙荆得女不易,不想为着门楣叫她平白受屈,萧氏寒微,总不至于轻慢了她。”

    公卿之中,像他独守着杨氏一个的本就少数,偏又有那一等妇人,自己的丈夫便只许有自己一个,儿子房里添置得越多越好,嫡子的身边早早就安排了学人事的通房婢女,两家结亲,本为永好,若是阿姝在夫家因为妾室受气,世俗舆论也不会站在她这一头。

    “司空此言差矣,”圣上淡然道:“萧琛若有凌云之志,岂肯久仰妻族。”

    心高气傲的男子不会想攀附女郎的裙带晋升,而那些愿意为了讨高门女子欢心而俯身谄媚的郎君,又有哪个是值得托付终身的?

    “这道奏折先放在朕这处,日后再议。”

    圣上起身往翠微殿去,温晟道见天子隐隐有怒色,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举荐萧琛入兵部任职令圣上以为有结党之心。

    九成宫景致秀美,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竹林初见流萤,天子宫车辘辘而过,不曾有片刻垂幸。

    敏德捧了温司空那封奏折在车侧随侍,不知道该如何说温家娘子才好。

    探花郎光风霁月,玉一般的人物,偏偏温娘子不大喜欢,转身与圣上私会道观。如今温司空又来求圣上赐婚,圣上如何不恼?

    辇车在宫道上行进了许久,敏德才听到车内的天子吩咐停下。

    车驾暂驻,皇帝却没有下车,敏德躬身立在一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敏德,你说上皇当年夺辛氏妇,异日史书工笔会如何写他?”

    敏德的汗珠几乎要顺着下颚滴到地上,上皇君夺臣妻,为了辛夫人,将时任中书舍人的辛大人贬到了一个偏僻县城里做了小官儿,辛大人日夜惶恐,不过数年便郁郁而终。

    “上皇不拘小节,虽不及圣上修身养性,但奴婢想来应当无伤圣明……”

    这马屁大约是拍在了马蹄上,敏德话音未落,便听得珠帘一声脆响,那卷常伴着圣上的《道德经》被掷在了地上。

    “世人说朕弑兄囚父,”圣上一声冷笑,“朕又哪里是什么好人?”

    或许阿耶骂的没有错,他与前朝末帝,本就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人,念再多的经书又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