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江面上,一女子如扁舟般顺着下游流动。此时已是破晓,已然三三两两的人在边上游走,专司蛎房和海参营生的木记少主和主母半夜就命昆仑奴下海闭气捞参,眼瞅着差不多时辰了,才要牵动绳索拉扯他们,却被离近飘来的人物给惊住了!

    主母忙忙比划着说道:“木瑟,快过来看,那是人吗?”

    木瑟顺着她的朝向望去,中肯道:“嗯,是人,还是个女人!”

    主母眼珠子一转,戳了戳他的脑壳儿,骂咧咧说道:“那还不赶紧的,救人去啊,木头啦?”

    木瑟迟疑,刻意道:“火勒,她看着像从南奔国飘来的,救了不又是一场是非?”

    主母登时啐道:“哪里怕起这个,给她把头发剪了,换身长桶裙,强说成外边投奔来的亲戚,谁有功夫查我们祖上三代呢!这点子手腕还罢了,连个胆色都没有,指望承继你火秧的位子呢!”

    木瑟吐舌,唯唯诺诺地朝水面扎了个大猛子,没一会儿就将一死鱼肚白的丰盈女子救上岸来。

    主母一副沽货的模样,啧啧称叹:“这姑娘生得倒是贼好!”

    木瑟虽没言语,半是睥睨,半是疑惑,半是揶揄地说:“生得这样好,还叫水上漂,往下流走,保不齐不是作皮相买卖的!”

    主母讥讽道:“即便是皮相,也同木记一样是作买卖的。若没有前火勒抬举,你火勒我只怕也会沾惹上污秽,你生来命好,虽有个火花,可不日就要出嫁,嫁的还是王子的叔伯,让你轻易挂上王室买卖这块。就她疼你那份上,偌大的家产也犯不上同你分争,只怕全都便宜你了。眼看着你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骄傲些,把许多物事都看小了,记住一句话,总想着自己的最低境遇,才好把握时机,步步为营,做人上人!”

    木瑟面上不显,心底暗暗叫苦,挖了挖耳根子,软和道:“是是是,火勒自小是贫苦出身,被卖了当女奴的,因为会在水里闭气,每每下海捞出的海参总比旁的奴隶多出一倍不止,令还未出嫁的前火勒侧目,由您指挥如何下海闭气捞参,当年就比往常多出几倍的利益。而后,又将您拨在身边调教,您认的字还都是她老人家手把手教您的!便是出嫁,也是带着你的,因她头次妊娠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了。看你年纪也到了,索性叫火央收了你,没多久就怀了我,您生我时艰难,我没力气出不来,她眼睛都没合,守了你整整三天。喂粥熬药都是亲自动的手,生怕有人暗害,连我都是她在看顾。我的命,火勒的命,都是前火勒给的,必不给火花作祸,好好做人!”

    主母被他讴笑:“得得得,知道自己斤两就好,皮相买卖也是买卖,别再看轻比你不如的,有朝一日,指不定比你还出息呢!”

    木瑟连连应声:“对对对,火勒说的都对,我没长狗眼,不能把人看低了!”

    主母如是笑道:“猴儿,才刚你说她往下流走,就我看着,还是没让人摘过的,嫩着洌!”就爱

    木瑟方稍稍起了点兴致,主动道:“那就抬回去好好将养?”

    主母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这个要留着,我有用处,你手脚安分些,别跟馋嘴猫似的!前几次,对南奔跟船来的侬侬动手动脚,引得人昆魄闹大发了,害我被海官鲨巴亥白说了两日。”

    提起这事,木瑟就不痛快:“那侬侬家的水货成色真真次得很,回回都巴巴儿往咱木记搪塞。还不是仗着两分水秀,求我给个通融,行个方便。每每给我使眼色,白叫我摸个手,揽个腰,彼此默许了的。就她那昆魄,还好意思闹。那日,那侬侬因瞧见我袖子上拈了金线绣着的一颗中上的蛎房珠,偏生魔怔了,死乞白赖地求我与她。那可是够买下五个奴隶的,值多了,哪里能白白付出去!也是我灌了黄汤了,浑说想要她,她也不气恼,自个儿反先抱住我拉扯衣裳,我的火全教她勾上头了,能不行那事?好死不死让她昆魄白眉赤眼地撞上,我私心以为他是个有刚性的,待要摩挲腕子陪他耍顿拳脚。可实情呢,他登时摆出议事的样子,说道家境难为,不好撑持之语,竟是打算讹我一笔!那侬也是蔫儿坏,在一旁嗷嗷啼哭,卖惨给人瞧见。火勒,你评评,这么可巧,不是刻意设的套吗?”

    他火勒犹自冷冷地说:“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他怎么不去讹别人,单单寻思你?你不钻进去,别人也很难套你。到底是自己不尊重,人前失了脚,轻易被拿住短板,也休怪别人心黑!”

    木瑟如是道:“得嘞,算我倒霉!您瞧好吧,这不花本钱的亏,我就吃这一回,管保不再犯浑了,漂亮的女子要认真提防!”

    主母知道儿子虽有些混账习性,但却对家中的火花并自身都十分顺孝,又兼他回复得实在有趣,也不忍心再苛责,同他说道:“我先自回了,你再等等,很可以领着昆仑奴一块回去!”

    吩咐完径自去了,木瑟拿起胸口处包着的一副画影,细细端详:鹅蛋脸庞上嵌着双细长的眉峰,映衬那对清澈的水眸,直应了那句;林花著雨胭脂湿,水荇牵风翠带长。他小心道:“就她是个例外!”

    另一边,李记府邸是香泻里顶宽敞的一处,马车停住处,驾马的瑶柱紧着唤门口的女奴:“旦挞,别扫院子了,快过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