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程家骥这个权倾一方的玉林五属警备司令兼行署专员的光,新二十军军部现下已明正言顺的兼理玉林五属警备司令部和专员公署的职权。有了至少是名义上的地方治权在手,非但新二十军招兵、屯粮、号房驻军等,平日驻兵地方时,最容易与当地起纠纷的事宜,样样顺遂得出奇。就连整个四十五集团军的诸项整补工作,也因此得到了许多言之不尽的便利。

    这会儿,四十五集团上上下下,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就着过年了,只是苦了程家骥一个人。

    从师长升任军长,本就是这个军权天大的时代,每一个将领在他的军人生涯当中的非同小可的一个坎。在副军长及师长时,程家骥虽已参与并在很大程度上,主导的那时的新十八军的具体作战指挥。但终究没有直接的站在一军之长这么个可以直接向军委会陈情的关键位置上,去面对从更高一层延伸下来的大到如怎样处理与省府官员和那些旨在了解部队的思想倾向的“特权人士”之间的关系、小到上面介绍下来的一个中校军官如何安插,这些各式各样的没意义,却又躲不开的“杂务”。往日,程家骥虽很尊重黄中将这位宽厚长者,但在年轻气盛,一路走来,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程家骥的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几分,嫌黄中将胆子太小,决断力不足,关键时刻总是瞻前照后的意思。

    直到当了这个劳什子的军座,处于和黄中将同样的地位、处境后,程家骥才意识到,黄中将往日为自己这个他的小老弟,默默担待了多少。以前程家骥在二十一世纪时,看过一本描写昆仑关战役的小说。里面有一句话。拿来拿来形容他现下地心境,再是贴切不过了。一个军人只要坐上了军座这把交椅,他就不再是一个纯粹地军人。因为政治会自动找上门来。可以想见,向来对政治是能躲就躲的程家骥这些日子过得是如何的苦闷。更不用说,程家骥同时还要兼顾地方上地政务了。

    幸好,程家骥从来就没想过,当一个黄中将那样的纯正得快成了的样板的标准军人,且之前这了自己一手拉起来的这支部队的生存,也不是没有参合过政治。故而对那些人事上的纷纷扰扰。他还可以东挪西移地应付着。可五个县、上百万人地国计民生就不那么好唬弄了。偌大的玉林五属,每天都难免有些火灾、水涝、匪盗等等“紧急”情况发生。程家骥又学不来某些官员那种见路人落水都不救地冷漠。凡是递到他那案头上来地公文。他都要一一批阅,并附上自己地意见。其实。程家骥并不知道,他披心戴月的仔细推敲过后,方敢批阅地许多公文,根本就是县里的一个小科长就能轻车熟路的处置的了的日常事务,之所以,下面的县太爷们,会堂而皇之的打着十万火急的招牌,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公文,报到行署来。也不全是想试试程家骥这个从没干过文职的新上司的斤两。下级把自己本来能做主的政务,推给上司,以逃避本身应负的决策风险,也是官场千年来一种陋习,更是保官的不二法门,后世的某一个时代,将之称为“踢皮球”。

    凭心而论程家骥倒没自大到,认为自己是个不可多得的从政人才的份上。若是有可能从他本心来说,他是一辈子也不想这个“四品皇堂”的。只不过,既然已经当了,他还是想尽自己的全力,做得象样一些的。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敢按步就班的做点死事,对那种动不动,就跨上个三、四个年度的劳民伤财的宏伟工程,程家骥是敬谢不敏的。他既存了这份战战兢兢、兢兢业业的心思,也就只好每天才忙完军务、又接着忙政务的,直忙活到三更半夜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程家骥率部进驻玉林城内的头半个月,过得可是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的“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心如铁石的钱绅,都有些看不下了,站出来帮了程家骥一把。方才把程家骥从繁杂锁碎的细务中给解放出来。

    “这帮政客敢耍老子,有机会,我非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不可!”这不,才被解放的程家骥看着钱绅或画圈、或驳回县里自决、或另放一堆的,把这些自己要用一个晚上才能批完的日常文书,在一个小时内一扫而光的那股子干净俐落的劲头。再想想自己这个半个月来,连于三姑都没空去“安慰”的“艰苦卓绝”,不由得愈加的恼羞成怒,竟直接把要报复的话喊了出来。

    “军座,要想治治他们,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何治,就看军座打算在玉林呆上多久了。”

    “维礼兄,此话怎讲!”事实上,钱绅适才那句话,让程家骥很来兴致。1-6-k-小-说-网他先前嘴上虽叫得响,可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不过是说说气话罢了。说到底,这些县长们,虽在政务上不大把程家骥这个半路出家的专员当回事。可在支应军差上,还是尽心尽力的。这也是因为,时下四十五集团军六七万人马,就是玉林地面的保护神,要是小鬼子打过来了,还得靠这些当兵的去挡的缘故。加之,这些县太爷们可都是明白人,这会儿是抗战时期,跟专员玩玩心眼还成,要是万一耽搁了军务,可是要掉脑袋的。话说回来,光冲部队还靠人家帮衬这一点,程家骥就不敢和这些官场老油条真的翻脸。当然钱绅要是有法子,在不影响新二十军的驻防条件的情况下,治治那些混蛋的程家骥还是很高兴的。

    “玉林五属,人口稠密,物产也还丰饶,是桂东南的精华所在。更兼西靠南宁、北胁梧州、南逼湛江、东可略罗定、云浮,称得上是四战之地,战略位置不可谓不重要。将来来管是南宁沦陷。还是日寇从广东出兵。只要此地有一支强兵做镇都能对大局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再说我部转战四方,虽屡战屡胜,声名赫赫。可毕竟是无根浮萍,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战力,全是靠从大王庄起,对日作战从无败绩的神话做底气差出来的。可自古就无不败之兵,以我新二十军当前这种外强中干地情况,只须一败。整个部队便会一蹶不振。到时或从此战力大衰,沦为三流地方部队;或从此完全仰人鼻息。身不由已;恐怕都不是军座愿意看到地吧!我认为。若是想避免这两种情况的出现。只能找一处未经战火的地方,小心经营一番。有了根本,我们这支队伍才能有大展之日,军座饮马东京之愿,也才有可期之日。”

    钱绅说到这便停了下来,只管瞅着程家骥就是不再接着往下说了。程家骥这此这时也已明了,钱绅地意思就是弄过块地盘,让新二十军能有自己的根本。说真得,钱绅说的这些,程家骥暗地里早已反复想过多次了。老是这么一仗接一仗的打下去,补充的又多是新兵,迟早会有把部队的底气打光的那一天地,这也是一心想率部打完抗战全程,杀到东京去地程家骥最怕的。

    但这个题目太大,就算程家骥从骨子里头很少有真正害怕地东西,也得好好想想,方能下得了决心。

    两人就这么相视而坐、默然不语地耗着。

    良久,程家骥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一个人都能看得懂地手势。

    “两年!军座倒是不贪心。”见程家骥推心置腹的亮出地底牌,钱绅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还是维礼兄的胃口大,我认为两年,已是很贪心的了。”程家骥定的这个时限,可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两年后,太平洋战争也该如期爆火。就算在这期间,新二十军还要摊上好几次大战,可只保住了富庶的玉林五属这块根椐地,有了几十万潜在兵员,两年内,再怎么打,新二十军也垮不了。要知道,历史上按人员比例来说,广西可是抗战中征募士兵及劳工的冠军,总数达四百五十万。以此类推,五个没有受过一丝一毫战火催残,又有丰富矿藏的县,支撑区区一个军的人员、给养、装备。还不是小菜一碟。在程家骥想来,自己只要能撑到太平洋战争打起来,美援源源来华的时刻,新二十军就也只有越战越强的份了。

    “军座,要想达到独占玉林五属这块宝地整整两年的目的,我们就要一步一步的来。不过,眼皮底下的这五个县太爷,一定先拾掇下来。否则就根本谈不上别的了。”钱绅说这句话时眼神中有一种草原孤狼的眼里所特有一种阴冷犀利。

    “维礼兄,只怕这些县太爷已是把柄落在你手上的吧!要不然,你拿什么治人家。”和钱绅搭了这么久的档,程家骥也不是白搭的。

    正如程家骥所料,钱绅确实是早就胸有成竹了,他拿起刚才另放一堆的那些文件对程家骥说道:“这些公文,就是玉林五属的当中的两位县长大人的自供状,有两个县长当突破口,我们就能逐步掌握其它人。”

    “维礼兄,请给小弟解解惑吧!”此时,程家骥是半点也不急了。深悉钱绅为人行事的风格的他,知道既然钱绅已把话半挑明了,那接下来就必然会把事情向自己这个“东家”解释清楚。若是在一年多前,程家骥会非常反感,钱绅“自作聪明”的瞒着自己搞这些名堂。可在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后,程家骥渐渐变得功利而实际了,只要钱绅所做的事情,有利于他和钱绅的共同的理想,又没有伤害到无辜,那些细枝末结,他早就不在乎了。

    其实,说白了,一直冷眼旁观看着县太爷考验程家骥的钱绅,这回所设下的不过是引蛇出动的小陷阱。

    从有官以来,只要这官做事,就没有不犯错的官。这也算是个古今通例了。无论是清官贪官概莫能免,区别只在于有心无心而已。可真要是犯了错,鲜少有愿意自承其非的。而掩饰错误的最好的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由犯错人自已去弥补,这个方法,因为往往成本太高,且容易把见不得光的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故而大多数官员都不会走这条路。另一个就是推到某人头上,让别人替他去背黑锅,也就是嫁祸,用这个法子把自己的心病于消弥于无形的官员,自古以来,车载斗量,数不胜数。从后者角度来说,程家骥这个不通政务,呆不长久,又不会因这点小小的地方事务,被追究责任的光彩照人的抗日名将,实在是这些官场老油子们在把自己的亏心事“洗白”时,所能找到的最理想不过的冤大头了。钱绅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这些日子一直等,等这些想混水摸鱼的官员,见程家骥方正可欺,忍不住会下手的那一刹那,他好抓个正着。果然,今天让钱绅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