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枪声来得固然是猛烈突然,可消逝的速度却也不慢。没等程家骥、文颂远等人小跑到军部,羊楼峒方向就渐渐趋于平静了。

    驻守羊楼峒的一九九团随后就把初步情况报了上来。约为三百人的来历不明的武装人员,在抢劫羊楼峒附近的一个小山村时,被该团派出的一个连级的巡逻队发现,双方随即发生激烈交火。未几,虽说人数上占有优势,可在武器与训练程度方面远逊于一九九团的这股武装,便溃不成军的仓皇向东逃去。现该团团部已又再行派出带着电台的两个连队配合巡逻部队进行追击。

    “让孔继如去审一下俘虏,看看是从附近那个山头里钻出来土匪,要是顺手就让谭笑林(一九九团团长)派一个营去一锅端了吧!”满心以为这回又能痛快淋漓的厮杀一场的文颂远,在极度失望之下,顺口下达了命令。严格说来,让一个军法处长去审俘,在职权上是不大说得过去的。可这是在新二十军里,文颂远既觉着孔继如用得顺手,程家骥又没说话,那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有异议。

    事实很快证明了孔继如在这方面的能力,那边三个连队才踏上返程归途,这边孔继如就昂首挺胸的回来复命了。

    “林胜的队伍?怎么跑到军事重地来了?”对于这个臭名昭著的林胜,程家骥可是久仰了。

    此人在抗战前是位于江西九岭山脉中段的铜鼓县的一个警察小头目。自打日军在南昌战役前期中攻陷了铜鼓,林胜就摇身一变成了日军所组织的伪大汉兴复军的支队司令,拉起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在铜鼓县城中为虎作伥、为敌张目。

    中国军队在三九年秋地大反攻中获胜后,林胜又宣告反正,被国府任命为铜鼓县长兼县保安团长团长。此后地几年间,自安徽南下、湖北东进的日军。一直在南昌周边与中国军队往来拉锯、缠战不休。这个林胜也靠着时而降敌。时而反正的流氓手腕,日渐坐大。极盛期时,林胜麾下曾有过三千多人枪。他地地盘也从一个县城一步步扩大到了九岭山区的近半地域。而频频接受各方势力委任林胜头上的官衔,也是多不胜数,其中比较能上得了台面的,就有汪伪和平军暂编第八十师师长中将师长、重庆委任的游击总队少将总队长等四、五个,堪称赣省的一大怪胎。

    去年春夏之交,对反复无常的林胜彻底失去了耐心地日本人派出一个大队地兵力,重创了这支半兵半匪的杂色武装。林胜兵败后率近六百残部。窜入了主要座落在赣东北地修水、武宁两县境内幕阜山深处。由于这一地区有数以万计地为逃避战乱而藏身于此地山民存在。林胜的队伍又迅速重新澎涨到两千余人。此人还在今年年初以六百两黄金地重贿,买通南昌省府中的某位要员。窃取了一个行署专员的名份。

    当然。不管表面上的身份如何变化。做为一个枉顾民族大义,只求能满足其个人野心的乱世草头王。林胜那就奶就是娘的本质,是永远不会变的。一待在幕阜山站稳了脚跟,当日兵败铜鼓时,口口声声要日本人不共戴天的林胜,就迫不及待再次接受了日本鬼子所豢养的伪南京政府的委任。

    “钧座,那个被俘的大队长交待,山里正弄粮荒,他们这个刚组建的支队是下山来打粮的,不知怎么的就让他们刚掳来充当向导的本地人给带到羊楼峒附近来了。”孔继如立时就此做了解释。深恨这批土匪的向导,是故意把林部的这个支队引到危险地带来的。

    解惑之后,程家骥脑海里又飞快的转动起了别的念头。

    “文老二,你来看。”结束了思考的程家骥走到大幅沙盘前,一边指点着,一边说道:“幕阜山绵亘百余里,山势险要,素有山雄、崖险、林奇、谷幽之称,从三国时就是古战场。若我们能把幕阜山脉握在手中,不仅能让岳阳从此多了一道屏障,还能大大改善我方在湘鄂赣三省边区的态势。到那时,我集团军向西可切实策应分驻于鄂南的蒲圻、临利的第四军;向东能摆出一副与南昌我军夹击盘踞在九岭山区的日军的攻击架势;兵出东北,还能威胁九江;真可谓是左右逢源,进退皆可如意!”

    “程老大,你的这个想法是不错。可我们能看到的日本人也能省得。咱们可是元气未复,又对幕阜山的地形十分生疏,光靠几个俘虏带路,能行嘛?万一给林胜拖住了手脚,铜鼓的日军再趁时而击,是不是有点太冒险!

    别看文颂远表面粗豪,可真用起兵来,他还是相当的谨慎的。毕竟战场是最现实的,真正的一介莽夫,是万万打不出一个军长来的。

    已是胸有成竹的程家骥不紧不慢的掀开了自家的底牌:“我计划用两个师的绝对优势兵力,在五天后夺下幕阜山区。至于,林胜的那支垃圾部队,能按时解决最好,不行就他们生生挤出去。然后我集团军的这两个师以团、营为单位对九岭山一带的日军实施不间断的打击。另外,每半个月从山外轮换一个师进山。”

    文颂远一听就明白了,程家骥这是想江西方面的日军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型战役之机,以幕阜山区为据点搞轮战。从而达到让新兵比例过高的四十八集团军,尽快的提高实力战斗力的目的。

    再又与文颂远商讨了一番细节,程家骥立即将粗略成形的方案整理成了电文,拍给了留过岳阳的钱绅。

    晚饭前,钱绅即来电表示赞成程家骥的计划。

    可是在钱绅这封回电中,最引程家骥注目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附在电文末尾的那:“钧座宜晚归数日”七个大字。

    以程家骥对最见不得无序状态的钱绅的了解,他完全有理由断定,自己的这位参谋长对吴少君等人的胡闹,已是忍无可忍,要出来管管了。

    程家骥对此虽没有多少意外,可忐忑不安却是难免的。他倒不担心以钱绅之能,会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半调子新女性吴少君和那几个以当代的关汉卿自诩的文人。恰恰相反,他怕的是钱绅下手过狠。真要这样,这善后可就是大麻烦了。

    尽管有这些顾虑,可是思之再三,程家骥还是打消了专电去提醒钱绅要掌握分寸的念头。钱绅此次的动作,从公事上说是为稳定岳阳的局面人心,以私谊论则是帮他程家骥管老婆。自己这个正主儿没担当的躲到羊楼司来,已经是很过分了。还要对做事的钱绅加之制肘,这种事程家骥是万万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