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都还是小陈大夫给小鱼儿做的理疗。

    今日她便已经用上了无菌针灸针,并且在施针之前,先用肥皂洗了手,又用酒精棉好好消了毒,才捻起针。收针之后,也同样用酒精棉球一根一根银针擦过,再摆在瓷盘中。

    “程小娘子可知这些‘棉球’在哪里购入?”小陈大夫问道。

    程云淓刚用一百五十文的价格卖给益和堂两大包的脱脂棉球,正在心算这两天赚了多少钱钱,心思还未转过来,有点懵地问道:“这棉花没有地方卖吗?”

    小陈大夫眨了眨眼睛,也惊讶地问道:“这便叫棉花吗?似乎也不曾……看到过。”

    程云淓努力想了想,在她前世所学的历史知识里,棉花应该是在宋朝传入国内的。再转念一想,穿越这多天以来,确实不曾见到有人穿过棉布和棉衣,穷人们都是麻布衣服,有钱人穿的是丝绸或者锦缎。秦征曾提到过又白又厚的桂布,但那是木棉织的,跟棉花也是不一样的东西。

    “这应该叫做白叠花。”程云淓努力回忆着前世所学得的知识,“听说是从西域传来的。春种秋收,花有碗口大,开的全是白色的大花,内有黑色的棉籽。棉籽可种植,亦可榨油。白叠花除了可以做棉球之外用途很多,最主要的便是纺纱织布,织出来的布又细又软又结实,比麻布要好得多。把白叠花打散搜集起来之后还可以做棉被,比蚕丝便宜,性价比高的多,穷人们也都用得起呢。”

    小陈大夫不知不觉双唇微启,陷入沉吟,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道:“程小娘子,你如何知道这许多的?”

    “书上说的呀。”程云淓理所当然地说道。

    “哪本书上说的呀?”

    程云淓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编出哪本来,就老老实实地摇头:“曾在夫子的书斋里打扫,看过一些杂书,具体哪本真的不记得了。”

    小陈大夫有些遗憾,却也没说什么,或许,面对这一个八岁的小娘子,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若说她懂得太多,确实如此,可有时候却又觉得她傻乎乎的,一味的傻天真,对人很容易便产生奇怪的信任感。没见过几面,更谈不上了解,便掏心掏肺,事无巨细都要详细解释,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给出来,拦都拦不住。

    小小年纪便有主意得很,她那个阿兄外边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原以为也很有想法,现在看来也是根本管不住她的。

    真是有点担心这般的心性在这残酷的世间被辜负被利用呀。

    程云淓不知她想了那么多,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却对小陈大夫一直抱着一种很敬佩的感情,一直背着手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为小鱼儿施针、施灸,弄的旁边伺候着的小学徒都在旁边偷偷瞪她,觉得她搞不好是来偷师的。

    等小鱼儿治疗好了,程云淓便亲热地与小陈大夫和小学徒说了再见,跟于三娘一起抱着两个小的,冒着微微的小雪花,穿好冲锋衣,出了医棚朝城北如心堂的粥棚溜达过去。

    这几天都没怎么下大雪,老天爷总算是怜悯了一下这无家可归的流民们,让他们能够稍微地缓一缓。四城门外的草棚搭建还在继续,但扩建的规模和数量比前几天小得多,看来方圆百里的流民能逃过来的也都差不多逃过来了。

    宣城官府为了舒缓压力,也在不断或驱赶或劝解流民们转投别的府镇。前段时候大雪,流民们不肯走,这几天稍微晴了,草棚便空出了许多,哪怕今早又有了小雪粒粒,还是有流民带着这几天讨来的一点粮食和御寒的衣物,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扶老携幼地结伴匆匆离去。

    程云淓一路抱着皓皓走着,一路瞧着来来往往的流民们,天寒地冻的还穿着破衣烂衫,尤其是老弱妇孺,心里便是一片惨然。然而也看到有一些流民穿着厚一点的衣服,尤其是看到穿的是自己丢出去的那些衣服,老人的小孩的女人的,有抓绒棉睡衣,也有冲锋衣,还有羽绒服,虽然都是脏不拉几的,心里不免有几分开心。

    原来这一路走一路丢的物资,还是有不少人捡到的呀!

    自从那天夜里不良人搜查之后,程云淓和秦征偷偷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偷偷地往流民群中扔衣服和各种物资,包括这个年代并未从国外引进的玉米、红薯和土豆这些粮食。这一路上程云淓和秦征已经悄然在山里、路边、田野偷偷撒过种子了,希望年后能长出新的庄稼来,一方面让流民灾民有口东西吃,另一方面也是降低他们被发现的机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