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淓将消好毒的金针放在一张消毒湿巾上,再用棉球给祁大夫擦过手后,才让他一手拿着酒精棉球,一手执针,给伤者施了针。

    之后便是要缝针了,程云淓终究还是不敢看,将酒精棉球、镊子和碘伏都放在塌前,告知祁大夫用法,松了一口气,又实在是不敢看缝针,便颠儿颠儿地跑了出去。

    秦征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站在门廊上跟赵五轻声交谈。

    “......属下只是一时不明,东风先生一行为何半夜离去,所以才带人靠近观详。不想刚刚接近便从车内飞出长刀。属下不敌,退入小巷,却又遭遇埋伏。惊动小郎出手解救,属下无能。”

    秦征背着手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惠七郎与蔡茂将军师出同门,并称为越州双杰,你等自不能敌。这几日宣城内暗潮波涌,惠七郎定会生疑,假借东风先生车架半夜布局,无非为了引你等出洞。”

    觉察出程云淓就在近旁,秦征也不遮掩,伸出手去招她过来,对她说道:“刚刚得到线报,东风先生一行已于昨日城门关闭之前,轻车简从,悄然出城,往安西都护大营而去,刘章一家也在仆从之中,一路转往长安。”

    虽然已经隐隐约约预见到了这个消息,程云淓心里还是有些波动,不由得低下了头。

    秦征伸手给她顺了顺小尾巴,刚才起的太急,她的长发也就随意低低地扎在脑后,在冬夜的严寒中郁闷地耷拉着。

    “这几天宣城必然要各处搜查,就呆在院中勿要出去。”秦征说道,“再去睡吧,弟弟妹妹找不到你会哭的。”

    “好叭。”程云淓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蔫哒哒地走了。

    大概越是郁闷越能睡,第二日,程云淓一直睡到了日上三杆才自然醒。等她睁眼的时候,发现皓皓和小鱼儿都不在床榻上,她吓得一惊,却马上外间传来皓皓“咿咿呀呀”学语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卷着被子喊着:“秦征,给皓皓吃奶了吗?”

    却没有得到回答。

    过了一会儿,卧房的门被推开了,小鱼儿颠颠儿地跑了进来,扒住了她的床头,一双可爱的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看着她,后面站着含着微笑的麻婶。

    进城后的一天便是这般开始了。

    程云淓知道秦征挑了麻婶一家是有原因的,麻婶不能说话,进院中照顾她们是最合适不过了,而且她要和老麻叔忙着店里甜水井的营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小院中,正好也方便了程云淓的活动。

    程大郎说是住在前院的倒座房里,其实更多地是跟着老麻叔走街串巷地担着担子送水,或者外出给程云淓买那些她要的东西。

    程云淓注意到了秦征这个秘密组织很有纪律性,各司其职,相互也并不询问,也并不知晓。那夜的伤者和黑衣人在次日清晨就如同梦魇一般,从小院中消失了,包括那些沾着血迹的衣衫绷带和医用废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血迹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于是从那日开始,程云淓便有意识地在她的小仓库里留出一个角落,把她觉得可能会对秦征有用的东西都留了出来,尤其是医药箱,绷带、云南白药、消炎药和急救包,应该都是他们能用到的物资。

    秦征不是经常在,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有时候他会很晚回来,有时候夜里又会出去。这个小院应该隐秘在居民区的深处,秦征所说的搜查都没有搜到这里。只是为了打掩护,程云淓会带着弟弟妹妹有时会跑到店面上去亮亮相,让街坊四邻都能看到他们。

    像她这么爱瞎忙活的人,要不是顾及到秦征说的不让她瞎折腾,她是很想天天都呆在店面上跟人聊天的。甜水店子所处的街道不是繁华的主街,旁边是一家木器店和一家旧衣店,都不是很有生意的样子。饮用水虽然是居民们的日常刚需,用量大但非常便宜,只是城里不是没有别的水源,许多人家都宁愿去河边打河水,也不会花钱买甜水喝,所以甜水店的生意也很惨淡。每日里老麻头和程大郎用独轮小车装着几桶的甜水,要么给定水的大客户送去,要么沿街叫卖,看看有没有人家需要的,店里便是麻婶看着。

    一担水才一文钱,有时候一天都换不来一斤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