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风流无债

    “晾衣杆”两口子自从把床用麻绳分成两半之后,白天在外人面前还是那么和和气气的,晚上是谁也不能过界,虽然说是赌气,但要赌到什么时候,不晓得。当赤脚医生很自由,成天在苦竹湾里到处走,随便到哪个家里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不是去给哪个看病,只有他自己清楚,没有人过问,也过问不了。

    这里从来就不缺漂亮的姑娘,也不缺英俊的小伙子,姑娘一般都不嫁到外面去,但漂亮的姑娘不一定就嫁给了英俊的小伙子。尽管是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要是妈老汉儿不同意,还是到不了一起,阴差阳错的事多得很。在部队里当兵,哪怕是最终复员回来还是照样当农民,在外面有工作,不管是当干部还是当工人,只要是吃国家粮的,那是姑娘嫁人的首选,妈老汉儿也觉得有面子,哪怕家里弟兄再多,家底子再薄也没有人嫌弃。弟兄多了,分家没有房子,家底子薄了不知道要穷到哪辈子。要不是“晾衣杆”去学了医,回来当了赤脚医生,恐怕书记的妹妹也不得嫁给他。感情在那时候就是在一起打伙过日子,睡在一起生孩子。

    苦竹湾的人多姓杂,到这里来安家之前,你也说不清人家是什么来历,说不定在往上追溯几代,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也不一定。所谓聪明有种,富贵有根,还的确是那么回事,这里英俊的、漂亮的、能干的人不少,当兵提干的,参加工作的,在外当干部的人太多了,湾里的漂亮姑娘不外嫁,还娶了很多外面的漂亮姑娘进来,这湾里男人长年在外,年轻的婆娘留在家里的,你数都数不过来。家里的日子再好过,年轻的婆娘也要在生产队挣够那么多工分,不然就会有人让你的日子不好过。于是,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婆娘,过得快乐着并痛苦着。

    顾秋芬的娘家不在苦竹湾,而且还是远方人,当时地质勘探队的人住在他们院子里,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吧,她就嫁给了夏冬秋。

    夏冬秋在勘探队说起来是工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打杂的,搬运勘测仪器,运送标本,开辟道路都是他的事。工作看起来不咋样,但他人踏实勤快,长得一表人材,哪么说都是吃国家粮领工资的,顾秋芬的妈老汉儿看上了,长得那么帅,她本人也喜欢,找勘探队的队长作媒,就在他们家把婚结了。

    嫁出去的女是泼出去的水,在哪里都是那么个规矩,娘家是不可能长住的。况且勘探队经常搬家,没有条件让小两口随队安家。那时候你嫁人了,户口在男方,你就必须在男方所在的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不然你很可能会成为那个年月的批斗对象。

    回到苦竹湾,她也算是个漂亮的婆娘,却算不上是最漂亮的,毕竟这里是漂亮女人的窝子。除了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姊妹,就是一个一个的陌生人。陌生人就是陌生人,本来应该是和气相处,命运与共的一家子,总是因为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锁事摩擦不断,以至于最后还是分了家,况且有些话也是不能在家里面说的。

    一个人的日子难过,一个年轻女人的日子更难过,做些田地里的活路,料理些家务事,那都算不上什么事,从小就做惯了。恼火的是没有事做的时候找不到事,在院子里逛一圈,收拾农具喂猪带孩子,男人没空女人也没有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回到屋里孤灯伴孤影,无奈的寂寞已经是最可怕的夜晚。

    夏天的夜晚没有宁静,虫鸣蛙叫,夜鸟飞腾,月光清明透亮,山村的晚风吹起来甚至有些冷。睡不着啊,顾秋芬披了件厚实点的衣服,一个人在田埂上走,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该往哪个地方走。不警不觉的就走到了伍花秀的屋侧边。屋里没有响动,也没有灯光,已经很晚了,说不定人都已经睡了,也不好去找人家摆龙门阵,还是转回去算了。还没有来得及转身,眼前的门轻轻地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月光里朝自己走过来,她下意识地一闪身躲进了就近的竹林里。“晾衣杆”从从容容的从面前走过,回他家去了,竹林里的顾秋芬傻了,两家人离得近,平时都在一起做活路,也没有少在一起扯东拉西地闲聊,没有听说她有病,那这么晚了从屋里出来,也没有开灯,那不是在干那个事才怪。我的天啦,你敢跟你婶娘干那个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传了出去,再给你来一场“讲对付”,到时候你们是要脸呐还是要命呐。不敢想了,像是干那个事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顾秋芬慌里忙张地回了自己的屋,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夜。

    那时候男人在外有工作,有工资寄回来,平时花钱总比一般人活泛,日子过得轻松些,也很风光体面,其实真正的苦楚只有真正过的人才知道。自己和伍花秀是同样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们的事说出去,况且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有事没事的总爱他们。说来也奇怪,总是在想看他们的时候,就能看见“晾衣杆”在那里出出进进的。

    慢慢的,顾秋芬的心里有了一种骚动,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也走进了自己的屋里,也许可能就也许了。在这个大家族聚居的地方,出门遇到的不是什么爷就是什么叔或者是什么侄儿侄孙,中规中矩地打个招呼,就没有了多少话说。尽管她心里清楚,面子上大家都是那么的本本分分,背地里偷鸡摸狗的事不是没有,没有丢人现眼照旧偷鸡摸狗,我是不是也该生病了。

    尽管是拐了几道弯,排起辈分来,也是他的婆,漂亮是婆,年轻也是婆。“晾衣杆”走进顾秋芬的屋里,还是有那么点不自在,没办法,是医生就得给人看病,叫到你了,推都推不脱。他把药箱放到桌子上,准备给顾秋芬把脉,但人家并不着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给他端来一盘水果糖,红扑扑的鹅蛋脸丰腴圆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很随意地扎在脑后的马尾辫飘来摆去,本来高挑的身材,穿着白底蓝花的连衣裙,干净素雅,鼓胀的胸脯像一对跳动的脱兔,俨然是亭亭玉立的活泼少妇,看不出有什么病。

    “九婆,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一下。”

    “也说不清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是不舒服,没有力气。”

    “那你去县医院检查一下我恐怕看不了。”

    “你肯定能看,就看你敢不敢看。”

    “那是什么意思?”

    “你进来就知道了。”顾秋芬个子高大力气也大,没有费力就把“晾衣杆”拉进了睡觉的里屋,一张老式的大木床上,床单被子干净整洁,散发着悠悠的女人味,那味道把“晾衣杆”的脑袋弄成了一片空白,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有一股热流在上窜下跳,没有管三七二十一,把女人推倒在床上,自己顺势扑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我要,我要我不。”顾秋芬语无伦次,欲拒还迎,两个人的手脚很麻利,都早已脱得精光,赤条条的两个人在那床红花被里忘情地纠缠,老式木床节奏强烈地摇晃着、呻吟着,会不会垮架,只有最后才知道。

    安静下来时,床还没有被压垮架,两个人在床上面对面侧身相拥,完全释然的惬意抵消了该有的紧张,反倒无比坦然。

    “我是叫你检查女人病,没有叫你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