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方才的热闹过后,一下子变得更加冷静了。

    这名少年依旧半躺半靠在床上,身上又换了一床崭新的被褥。方才被擦洗的通红的双手也渐渐淡去了那种红色,只是双手交织在一起,显得紧张而又无措。柳青烟也照旧坐在了摆放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手上甚至还拿着方才那条帕子。

    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可是这会儿,两个人都多少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还好,柳青烟很快就找到了话题,来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她说道:“刚才,我们说道哪里了?对了,你告诉我你叫剑九,是哪两个字?”

    少年微微低着头,似乎被刚才进来的轩辕逸尘这样凶了一阵之后,都不敢再直视柳青烟了,不过问题还是要回答的,只是声音有些轻微。他说:“剑是刀剑的剑,九是数字九。”

    “好奇怪的姓氏。”柳青烟还不知道,原来有剑这个姓氏,“你今天多大了?”方才她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不过就是看着她应该比他大上一点,就让他直接称呼自己姐姐好了。事实上,都还不知道人家真实的年纪。

    “十七。”少年轻声说出来。

    柳青烟顿时有些不大敢相信,看他的身形和略带些稚嫩的面容,实在是不能相信他居然已经十七岁了,才不过比自己小了几个月而已。不过看着他如此瘦削的身材和太过苍白的肤色,或许是有些营养不良吧。尤其,柳青烟又问道:“你家中排行第九,所以就叫剑九吗?”他也就是这个姓氏特别一些,如果真的是家中排行第九的话,那他的兄弟姐妹也真够客观的,哪里比得上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少年轻轻点了一下头,却又更加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好像柳青烟的这个问题,涉及到了他的伤心之处似的。不过也很好理解,说不定就是因为家中兄弟姐妹过多,生活压力太大,他才会被人卖到了那种地方,这也就解释了他的长相为什么和他的实际年龄如此的不相符。

    只是他不想提,有些问题柳青烟却不得不问,毕竟这里不是等闲之地,自己身上怀着的秘密也注定了她做任何事的时候都需要慎之又慎。她又问道:“家住在哪里,还有什么家人?”知道了这些,把他的家人找来陪着他,心情好一点,伤势也会好得更快一点吧。

    这名少年深深低着的头轻轻摇了摇,看不到他的神情,可就是莫名感觉他一定很伤心。

    柳青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见到家人?”又或者是就跟她一样,除了自己还活着,其余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有这种可能性,柳青烟还是没有说出来。不过一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柳青烟不由得又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和惺惺相惜的感情。

    少年还是不说话,只是又摇了摇头。随着他头部的摆动,分明看到两滴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到了薄被上,晕湿出了两团小小的水渍。

    柳青烟想了想,决定暂时作罢,便说道:“你不愿意说,我便不再问了。别想这些了,好好养伤要紧。”反正等他的伤势全好,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柳青烟不需要现在就急着去思考几个月之后才需要处理的是将他留下还是让他离开这个问题。

    少年点了点头,却还是不肯抬起头来。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他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身子一颤,忽然一把抢过了柳青烟手中的帕子,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擦拭了两把。

    门外,小悦领着一个手上端着一个放了一碗粥的盘子的小丫头走了进来。粥显然刚出锅,还是热气腾腾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汤匙。柳青烟干脆就直接自己端过来了这个盘子,然后让少年自己拿着汤匙舀粥喂自己喝。

    小悦赶紧说道:“王妃,这种事情,让小悦来做吧。”

    少年这才抬起头来,更是受宠若惊,也说道:“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两位了……”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可以自己端着粥碗喂自己喝粥而劳烦柳青烟帮他擦拭的话,在经历了轩辕逸尘带着好几个人到来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他或许终于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眼前的这位是非同一般的王妃。他们之间有天差地别的差距,自己怎么可以让王妃为自己做这些事,就算只是这位名字叫做小悦的丫环,都不是自己可以劳烦的。

    自己刚才甚至叫了这位王妃的名字,还叫了她姐姐,难怪那位闲王会这么生气,他终于知道自己放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不知道现在补救,是不是还来得及。

    柳青烟看了看他还隐隐有些发红的双眼,想了想,就看着小悦说了一句:“那就你来吧。”小悦答应一声,立即接过了柳青烟手中的盘子。柳青烟还站起了身,将自己的椅子让给了她,这样也方便一些。少年却还是不敢,又要推辞,柳青烟已经抢着说道:“赶紧喝吧。喝完了这碗粥,还要喝药。要想自己的身体快点好,就照我说的做!”

    少年抿紧了双唇,看了看柳青烟,又看了看就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悦,终于还是伸出了一只颤巍巍的手,拿起那个汤匙,放到粥碗里小心翼翼地舀起了一点粥,又看了看她们两个人,说道:“谢谢……”一边说着,一双本来就还有些发红的狭长的眼睛,慢慢积蓄着泪水,更添邪魅的气息。

    这样的一个少年,长成这样的一副模样,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柳青烟摆了摆手,说道:“别说了,赶紧喝吧。有什么话,都可以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反正她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管这名少年是好是坏是友是敌是什么身份,她至少都要等他的伤全好了再说。她可怜这名少年的身世,也佩服他在看到自己有危险的时候还能转身回来用他自己作为交换。能做出这种事的少年,人品必定不会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