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像过去的很多年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身后的那个建筑。这家伙在说些胡话,不知道是什么目的,雷泽尔开始想立刻动手了——只是他也并不想随手杀人。以火球术为代表的直接杀伤法术的标准咏唱时间是30秒,配合加速咏唱,可以减少到二十多秒,以二十秒算,他决定再给这个人十八秒的机会,也就是,说一句话的机会。

    “滚开。”雷泽尔的酒劲已经完不知所踪,“这是为好。”

    自称鬣狗的男人俯下身,凝视着雷泽尔的眼睛,他漆黑的瞳仁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珠,完看不到眼白,也没有透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那人嗤嗤地笑着,一瞬间,雷泽尔仿佛看到了他的嘴变成了类似狼一般的长吻,长满了锋利的尖牙,满嘴都是唾液,不断地向外流出,窸窣作响。

    “雷泽尔,为什么要在大白天喝酒呢?”

    还在胡搅蛮缠。雷泽尔决定不给他多余的机会了,反正他现在每天还领着少得可怜的薪水,这份薪水,就给了他杀人的职责。身体先向前压,站起身的同时提剑,踢飞桌子,脚向前踏,落地的同时,剑就可以送入那人的胸腔。无论他在准备什么法术,都没办法在胸口被搅得一团糟的痛苦下继续——脑子里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可是,雷泽尔却还没有行动。不是不想行动,而是无法行动。漆黑的眼睛如同旋涡一般吸引着他的部精神,又好像黑夜一般包裹住他,令他无处可逃。他的部精神好像都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完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

    “原来如此,很痛苦啊。因为痛苦太过强烈,所以在大白天也要靠酒来抑制自己。”

    那人尖锐的声音好像软化了似的,变得含混不清,融合在温和的黑暗中,仿佛变得温暖起来。只是,就连在这温暖的黑暗中,依然能听到他声音中尖厉的笑声,寒冷直入骨髓。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面对面,互相交谈着,互相注视对方的眼睛,明明已经这样了,如此痛苦,我,却完没有感觉到痛呢?喂,雷泽尔,说说看?为什么,我完没有感觉到痛?”

    旋涡一瞬间出现了松动,原本快要掉在地上的剑,又被重新握紧。

    “喂,说说看嘛。为什么我都已经知晓了,幼年丧父、受人嘲笑、无力报仇、每天都痛不欲生,我却完不感到痛?为什么?”

    雷泽尔从漩涡中挣脱出来,立身,踢开桌子,抬起剑:“很快就会感到痛了!”

    雷泽尔用尽力向前刺出,他从没有一天松懈过挥剑刺剑的锻炼,即便他脑子里还不清醒,脚步都站不稳,这个动作也能像本能一样顺畅地完成。他看着剑向那人的胸口刺去,位置是心脏,不偏不倚,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只差一寸——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不再看得到剑,不再看得到那人,不再看得到任何东西了。

    男人——鬣狗脸上轻松的笑容逐渐褪去,看着一动不动,单脚站立在他面前的雷泽尔,低头,看了看刺破了自己衣服的剑尖,抬手把剑推到一边,雷泽尔就好像身体失去了支撑一般,瘫倒在了地上:“啊——抱歉,本来没有打算在这把弄死的。”

    鬣狗蹲下身子,拍了拍雷泽尔的头,雷泽尔的头竟突然抬了起来,面无表情,鬣狗似乎也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表情怪异地说道:“说,到底为什么呢?在我面前,精神被完摧毁——还是我亲手干的。可我依然一点都没有觉得痛。”

    雷泽尔面无表情,却开口:“因为这世界便是如此,他人再如何痛苦,我也不会觉得痛。”

    鬣狗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在干什么蠢事呢。”

    雷泽尔从地上动作僵硬地爬了起来,踩过了那柄剑,打开身后的门,端起凳子,摆在了屋子里面。鬣狗跟在后面进去,对地面上的魔法阵仔细检查了一下,掏出几个小盒子,好像是随手一扔一般放在地上,过去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墙,翘起了二郎腿,冲雷泽尔点了点头。雷泽尔又转回身,走到门外,捡起了那柄剑,好像是个真的侍卫似的站在门口了。

    鬣狗轻快地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傍晚。天还没有黑净,太阳却早已经不见踪影的时候,地面上的法阵突然明亮起来,发出了深蓝的光彩。鬣狗吹了声口哨,站起身,在法阵光芒逐渐暗淡的同时,深深地鞠了一躬:“亲爱的’先生’,好久不见。”

    “别那么叫我,”深蓝的光芒当中传来了属于少女的清脆嗓音,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女性缓步光芒中走出,女性的脸看起来没有声音那么稚嫩,至少也已经二十,身材虽说不上丰满,但也颇有一番成熟风味,只是脸上的神情,却与她的声音一般稚气未脱,“我不都说了好多次了吗,鬣狗哥哥。”

    “呵呵。”鬣狗的笑声总是很难听,但看起来被他叫做“先生”的女性早已习惯,“那个老东西任务失败,也没办法继续霸着’先生’的称号不放。现在整个家族又有几个人有资格跟争夺这个名字呢?”

    女性挽上了鬣狗的手臂,鬣狗个头不高,比她还要略低一点,她的动作却格外自然,就好像两人都早已习惯了一般:“还有很多啊!就连’黑’,上次评定的时候,幻术的分也不比我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