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正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被傅之澍叨烦了一整个上午,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好不容易现下他饿得来没精神说话了,自己得落了个清闲。

    “我说...你们京兆府的伙食也太差了吧,这还没顶几炷香时间呢,我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肉沫星子也没...”傅之澍斜倒在锦枕上,眉间恹恹的,整个人虽瞧着没精神,但是嘴里仍是絮絮得不停歇。

    陆元微微抬起眼帘,恍惚间,他竟将傅之澍的那张脸和傅芙的脸给对上了。

    一想起那日用晚饭,祖母在他面前提起傅芙是个品德貌具优,并且有意给他议亲,陆元只觉得...

    头疼...太头疼了。

    若是找个聒噪的,他陆元定不会是寿终正寝的,得被这念经般的‘嗡嗡’声给烦死。

    陆元将脸别去车窗的一侧,他突发奇想:这人活一世,世间的山川草木都没看个稀奇够,为何要赶着遭似的要去成亲的...

    一瞬间,他突感起自己婚姻之路的坎坷来,前面议亲的两个娘子要么因为家中卷入党争被抄而亡要么就是染病故去,自己也落得个命格有异。他自是知道,‘命格有异’都是加了修辞的,算得上是好听的了,若是换做旁人,一连故去两人未婚妻,定是落得个‘天煞孤星’、‘克妻’。

    傅之澍看着陆元沉着张脸,有些茫然地觑向了自己那双手,然后又瞥向了放茶具的那张紫檀小几,心道:难道方才敲桌子力气太大了?

    “诶。”傅之澍伸长了腿,轻轻踢了下陆元的足尖,“你还没回我话呢。”

    陆元冷着脸看着他,想起来他方才说的那番话来。

    陆元捏了捏自己酸胀的眉心,良久后,淡淡地说道:“方才我算了一下,你在京兆府公食白吃白喝了...”同时,陆元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掐诀一般快速盘算了起来。

    “六张肉饼、三张古楼子、两碗肉粥、三碟凉拌秋葵...”愈发说,陆元佯装沉着的那张俊脸是愈发绷不住了。和他一样忍不住想笑的还有傅之澍,只不过他多的是羞赧。

    “对了!还有韩府尹从杏花楼买回来的一屉灌汤包。”陆元想起这灌汤包嘴角微微抽了抽。

    陆元两手轻揉两侧的太阳穴,摇着头无奈哂笑,“我们京兆府最能吃的谢令行,别人好歹是行伍出生,你一个文人的饭量都快赶上别人了。”

    “我深知傅兄志不在御史台,不如某从中作个说客,去圣人面前诚心诚意地替你说一番...”陆元一本正经地说着,凤目下闪过一丝慧黠,“让你去碎叶城驻守。”在哪里你这个饭量便是大巫见小巫了。

    傅之澍傲娇地撇了撇嘴,将袖子撩起将自己的手腕露了出来,“小爷我这是干吃不胖,再说了...”他将头偏去一侧,将腮帮子鼓起嘟囔道:“我们家的人都是如此的饭量,就连吾妹阿芙亦是如此。”说完,他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来,怎么能在外男面前妄论自家女眷的隐私呢,还是未出阁的。

    傅之澍一只手盖在自己的嘴上,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陆元的嘴,他的腿也不知何时搭在了陆元的腰际两侧将他桎梏在马车的一角。而陆元平日里也是偶有练武的,好歹也算得上是个身手敏捷,面对傅之澍的突然袭击,他登时便反应了过来,一下便抓住了他的袖膀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陆元头上的幞头现下已然偏到了肩头,两人在极短的距离内对视着沉默了良久,然后异口同声道——

    “你就当没听到。”

    “我烂肚子里。”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是既紧张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