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似卿走在记忆中熟悉的小道上,丫鬟手中的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烛光的影子倒映在笼壁之上,照亮了回家的路。她就顺着这温暖的光,一路走到家门口。

    数十位仆人成排等候在侯府门前,正中间站着一位妇人,望着小巷子出了神。在看见宋钰君与宋似卿身影的那一刻,身形微微晃动。

    宋钰君第一个瞧见了安平公主,眉间微蹙,面上露出愧疚之色,立刻加快了脚步走到她的面前,躬身行礼道:“母亲恕罪,是儿子回来晚了。”

    安平微笑着扶他起身,面上并无怪责之意,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宋似卿的身上,未曾移开。

    她已四十余岁,眉眼甚是温柔,轻轻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三丝皱纹。因着要入宫赴宴的缘故,今日穿着颇为盛重,发髻朱钗等物亦繁复奢华。昏黄柔和的烛光下,四五个丫鬟的簇拥中,一举一动均显露出皇室的尊贵与端庄。倒与她记忆中一贯简朴的样子有些出入了。

    “你,便是似玉吧?”她看了许久后,才开了口。

    宋似卿俯身行礼,这一蹲,终是将她前半辈子的怨气尽数散去了。她与面前这个女人,本来也没什么仇怨。

    安平瞧着宋似卿温顺的模样,一时又惊又喜,宋家女儿在容城的行事作风,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如今这般,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安平走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宋似卿默默地将手放在她的手心里,抬眼间,却瞧见安平嘴唇轻颤,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样子。宋似卿心中复杂,轻轻叹了口气,从前她只觉得自己身份尴尬,其实这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她若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要求宋似卿喊一声“母亲”,本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可有些人总是以情为重的,安平不想也不愿强迫她。

    宋似卿何尝不知。她偏头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暗暗呼了口气,不再寒暄。

    她慢慢走到安平的身侧,替换了她身旁的一位婢女,亲近地挽住她的胳膊:“听说您今夜要进宫赴宴,我们以为家里没人,便在街上逛了会,没想到您在等我们。安姨,我们是晚辈,您如此真是让我们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何况这夜间风大,若您着了凉,便当真是我们不孝了。”

    宋似卿伸手将她袖子上的披帛理了理,一幅孝顺的模样。

    听到“安姨”二字,安平公主有一瞬的惊喜,她想过她们见面时的尴尬,也想过她疏离地称呼她为公主殿下,如今她这般贴心,真是她从没想过的事。

    安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眼中含雾:“好孩子,是你们辛苦了。”

    宋似卿伸手招呼候在不远处地车夫,车夫得了令,驾马来到门前。

    宋似卿挽着安平公主的手,亲切道:“今夜是中秋佳节,安姨这般明艳照人,宫中的亲人定也是眼巴巴等着,岂可因为似玉一人,耽误了这等大事。安姨,我扶您上车,切面让宫里人等急了。”

    安平瞧着她这模样,心中愈发欢喜,笑着道:“好孩子,我不过去露个面,等我与你父亲回来的,咱们才是该团圆的一家人。”

    安平在她的搀扶下走到马车前,顿了顿,忽然转身看向宋钰君,伸出手招了两下。

    宋钰君立刻来到马车前,恭敬垂手。

    安平望着宋钰君,这般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整个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真真是长成大人了。好孩子,等你父亲回来的,有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