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他不是从前的埃里克。

    所有的谜题都迎刃而解了。为什么他们对待爱人的方式不同,为什么他们过去的经历不同——这具身体十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马赞德兰王宫,在马戏团老板的手下讨生活,因为被歌剧院的芭蕾女学员救下,才在歌剧院的地底下定居下来;他却在那座王宫待了十多个年头,直到国王动了杀心才离开,逃到了君士坦丁堡,为土耳其苏丹效力。他也不是因为被舞女救下,才在歌剧院的地底下定居下来,而是被加尼叶本人邀请,参与地基工程以后,才决定在巴黎歌剧院住下。

    但他们之间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们都卑劣,都龌龊,都无耻,都可悲。他们都被人们恐惧、厌恶、驱逐。他们都曾漂泊无居所。他们都精通各种技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天才。

    他们有那么多相似点,却没有相似的命运——这具身体成为了举世闻名的作曲家,还娶了梅格这样的妻子。

    他不在乎名利。名声与金钱,对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只在乎梅格。

    除了梅格,再没有哪个女人会亲吻他丑陋的脸庞,会充满依恋地钻进他的怀里,会帮他熨烫衣服,动作轻柔地帮他穿上。

    她并不完美,没有海边晒出来的漂亮的褐色皮肤,嘴唇也总是在寒冬爆裂、起皮,留下玫瑰色的瘢痕,脸上还有几颗浅色的雀斑。她不是那种美得让人心醉神迷的女人,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吻他、抚爱他、关怀他的女人。

    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一无二。

    他不会像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只想着如何蛮横粗暴地占有她。他只想看着她,像宠物看着自己的主人,信徒看着供奉的神像。她是那么纯洁、善良,值得拥有一切最好的东西,而他恰恰是最邪恶与最肮脏的存在。他不想玷污她。

    既然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消散了,他的妻子变成了可怜的无人照看的寡妇,那么,他愿意肩负起丈夫的责任,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也许那个和他有诸多相似点的灵魂正躲藏在某处窥视他,不甘又嫉妒地窥视着他,像他从前窥视那些幸福美满的家庭一样。但那又怎样?

    “我已经接管你的人生了。”他淡淡一笑,撕下日记本的第一页,放在烛火上点燃,然后将整本日记都丢进了地下室的火盆里,“作为失败者,你只能看着我替你活下去。”

    ——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隐秘、偏僻的居所。

    毕竟,他附身到另一个埃里克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个埃里克还活着并预谋夺回梅格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他需要一个迷宫般复杂且坚固的避居所,把珍贵的梅格藏起来。

    梅格感觉埃里克越来越奇怪了。

    他开始频频翻看地图,勾勒出那些她从未听说过的生僻地名。他的占有欲变得比以前还要强烈,不仅不许她单独出门,还不许她去离家一英里以外的地方,更不许她邀请女性朋友到家里来。

    她想过跟他谈一谈。但他毫不掩饰自己病态的占有欲,告诉她,他这么做是因为害怕失去她。

    善良的梅格再次信了他的鬼话,决定先像从前一样给予他安全感,再慢慢引导他回归正常的生活。

    就这样,几日后,埃里克找到了一个完美的避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