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十五岁了,幼时被人遗弃在寺院门口,自此进了佛门。

    那日老方丈清早出来,见台阶上有小儿哇哇啼哭。他偏头四处望,却没瞧见其他人影。无奈摇头,只好把小儿抱起,撩开那片遮住小儿面颊的纶巾。看见小儿苍白的额头上有一点白毫相的印记,此乃佛像,自有佛意。

    老方丈断定小儿与佛门有缘,便抱回去,打算赡养。后为其取法号南烛。

    南烛确实有佛缘,这些年寺内的和尚来了又走,最后就剩下这么几个立志要成佛的。他入寺五年,便得佛主开过光,若放到平民家中,好比神童一般的存在。老方丈年到六十才得此开光,整个太和寺也就他和已成佛的老师祖有此成就。

    可想而知,南烛并非普通人。

    因开了光,就可修佛法,所以现如今太和寺那几人,老方丈出走后,也就南烛会些法力了。

    这僧人年少有为,人美心善,唯一不足的是——过于高冷!

    得亏他进了寺院,结识的都是同僚,又有老方丈护着,若放在平常人家,准让其他人给孤立。

    僧者净也。南烛从未被什么人或事惊起过内心的波澜。可十一岁时跟随老方丈去郾城将军府,受那府中少爷的痴目对望,以及那越过莲池抛入怀中的木雕。四年光景过去,他仍然记起这事儿。

    可却忘掉了那少爷的容貌。

    当他把傅文心放入浴盆中,拿了帕巾替其擦身,瞧着对方的身子,除自己外,其他人的身子他从未瞧得如此彻底。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焦燥与慌乱。

    后傅文心突然清醒,一句粗言鄙语,令他立马从那焦躁的慌乱中醒悟。

    他拾起一旁的干帕巾朝傅文心身上一扔,也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傅文心在后头问:“我这是在哪啊?欸小和尚,你别走啊······”

    说话的气力过大,胸口顿时产生强烈的痛觉。傅文心回想起郾城没落那晚,额头突爆青筋,内心又狂跳不止。再瞧瞧现在的自己,通体虽还挂着红痕,但腿脚不瘸了,舌头也大小适中,说话伶俐。反倒是浴盆里的血污味令他作呕,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阴影——莲子猪血汤······

    他从地上爬起,草草擦干身上的水渍。见着不远处的木墩上放了件旧僧衣,虽不喜欢,但眼下也没别的蔽体衣物,只好把僧衣拾起来套身上。

    此时天色已暗,屋内还未点燃烛火,傅文心出门时踢到木桶,疼得他扳起脚趾头直喊哎哟,嘴里嘟囔:“什么破地儿。”

    待他打开门,屋外起了风,有些清冷。他头回穿僧衣,也没个亵裤什么的,僧衣套自己身上还小了,这会儿风一吹,浑身都不自在,像没穿似的。

    他忍住性子出门,看看那院子佛像与屋檐形状,心中无奈:“我还真在僧院里啊·····”

    方才那小和尚忽然出现在台阶上,手里拿了盏红烛火,一手护着火苗,生怕风给吹熄了。他瞧傅文心时目光清冷,比那山野晚风还冷,面无神情,挺着腰板迈开稳健步伐。从他身旁经过动了动嘴唇,称:“晚饭好了,想吃的话就跟我来。”

    傅文心眉头舒展,露出个笑:“刚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