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是一切都是坏消息。

    唯一能够让陈顼感到安慰的,就是从襄阳传回来的奏章。

    至少在奏章上萧摩诃和淳于量等明确的表示了对李荩忱这种不经请示就和北周谈判的行为的不满——只是这种不满仅仅是局限在这一次谈判上,对于李荩忱的整个巴蜀之战他们还是保持认可的态度。

    虽然如此,这也多少让陈顼感觉自己仍然将萧摩诃麾下的军队掌握在手中,不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孤家寡人。

    轻轻敲了敲桌子,陈顼看向吴明彻:“其余的功劳和战功按照功劳簿制定,这个交给吴卿家和徐卿家,但是李荩忱的功劳必须要好好商量商量,不知道几位爱卿是什么意见?”

    早就已经料到陈顼的关注点在哪里,吴明彻当即说道:“启禀陛下,李荩忱主持巴蜀大局,拿下蜀郡和阆中,并间接控制巴中,将蜀地尽数收入囊中,此为大功之一也;接连击败合州、蜀郡、绵竹之敌人,击退尉迟迥和韦孝宽,此为大功之二也。此皆开疆拓土、追亡逐北之功劳,可比肩当年冠军侯。但是······”

    冠军侯都出来了,分明是想要给李荩忱封侯的意思,这不是陈顼想要接受、或者不经过妥协就接受的结果,因此他本来想要开口打断后,但是听到了吴明彻的转折,又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而陈顼的神情被一直看过来的徐陵和裴忌收入眼中,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对方眼中的叹息和无奈都尽收眼底。

    能够因为一个臣子而头疼和难以取舍成这个样子,陈顼的样子多少让他们有些感慨甚至可怜。

    陈顼的身子微微前倾,此时已经能够看见陈顼斑白的双鬓以及眼角的鱼尾纹。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现在已经垂垂老矣,而显然他也已经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难掌握这天下的未来,甚至就连他辛辛苦苦守卫的江山半壁,现在也已经有些动摇。

    崛起的李荩忱,手握重兵的萧摩诃、各怀心思的朝臣······这样的末代情形在南朝三百年来已经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整个时代仿佛都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让陈顼觉得自己已经难以把握。

    吴明彻抬眼看了一下陈顼,沉声说道:“但是李荩忱不请示旨意便私自与韦孝宽谈判,虽然最终成功拿下了剑阁等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念在其最终有所成的份上,此应该算小过。”

    陈顼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贸然开口。而吴明彻低声说道:“综上所述,老臣以为对李荩忱应该褒奖多于责罚。按照功劳计算,应当晋大将军,封侯,但是罪折一等,因此臣提议晋镇西将军,封名誉之侯,供给加于俸禄。”

    徐陵和裴忌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吴明彻提出的建议实际上已经将李荩忱的功劳大打折扣,但是依旧不是一个小的封赏,以陈顼对李荩忱如此有意见,不见得可以同意这个提议。

    以弱冠之龄封侯,古来少之,最著名的肯定就是汉武帝时期的冠军侯霍去病了,只可惜霍去病英年早逝,令人叹惋。李荩忱的年纪在霍去病之上,所以封侯也不算什么不可能的事。

    而封侯又有讲究,关内侯、亭侯、乡侯是有级别差距的,对应不同的特权和封邑,比如当初关羽关云长的封号是汉寿亭侯,是汉寿一地的亭侯,而诸葛孔明的封号是武乡侯,封地在武乡。

    但是这样的册封依旧有遥领、虚领等等区别,遥领是官员人在京城,但是封地有人管理,而虚领就是一个名誉头衔,帮助你达成封侯的梦想而已。

    一般虚领就和南朝的乔迁州郡守一样,会选取不在国内的地名作为头衔,这样实际上也无法领到那个地方的供给。比如当初关羽的汉寿亭侯,汉寿实际上在东吴的地盘,又比如裴子烈身上的谯郡太守职务,作为乔迁州府,谯郡已经名存实亡,所以裴子烈根本就是在身上挂了一个名誉头衔。

    显然以李荩忱的功绩,足够加封一个有封邑的侯,不过现在吴明彻很果断的给李荩忱砍了一刀,变成一个只有名义的侯爵。

    而实际上大家心里面都清楚,对于李荩忱来说,一个亭侯或者乡侯的封邑供奉并不算什么,毕竟现在巴郡和蜀郡的赋税都还掌握在李荩忱的手中,而李荩忱似乎并没有将其交给朝廷的意思。

    之前李荩忱的奏章说的是前线急用,巴蜀自给尚且不足,甚至几次要求朝廷调拨支援——对于这样的要求陈顼一向是无视的,甚至他巴不得李荩忱那里粮草短缺,最后知难而退——现在也不知道李荩忱还能找出什么新的理由来。

    不管怎么说,李荩忱将赋税和收获的粮食完完整整的交给朝廷肯定是不可能的,被他截留的那些肯定会远远多于封邑的供给。毕竟巴蜀天府之国,会有多少粮食和赋税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