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聪明又糊涂的家伙。”尉迟迥忍不住喃喃说道,“只是不知道在朝堂上野心那么大,在这战场上又会如何?”

    杨坚的应对在尉迟迥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换做其余人和一个了解宇文宪的人肯定也会有相同的变化。而宇文宪的应对才是让尉迟迥吃惊的地方。

    显然宇文宪打破了自己一贯的作战思路,由原来的军压上改为了现在的左右两翼进攻、中军接应,随时做好了进攻不成可以退守的准备,而同时他留下了所有步卒,也让突进的骑兵更加轻松,否则很多时候骑兵束手束脚,就是因为后方步卒跟不上导致骑兵为了防止自家步卒受到敌人的拦截而不得不停下来甚至回身。

    宇文宪将步卒丢下,直接带着骑兵突进,显然也有破釜沉舟的气势,若是击破敌人的防御,那么宇文宪就可以毫不迟疑的直接向纵深突破,而如果无法突破,那么等待这些骑兵的自然就只有溃败和敌人猛烈的反击,这个时候自然就需要尉迟迥稳住阵脚,接应骑兵退却。

    尉迟迥一把勒住战马,前方左右两翼骑兵已经进入了敌人的弓弩射程范围之内,无数的箭矢同时从骑兵和杨坚军阵之中升起,转瞬之间黑压压前进的人群中不断有人倒下,摔落的士卒和嘶鸣的战马很快就被奔涌着向前的骑兵队伍所淹没。

    宇文宪和宇文纯的将旗至始至终都在军阵的前方飘扬,骑兵队伍并没有因为箭矢而受到阻挠,径直向前,甚至就连速度都没有减缓,只有当队伍轰隆隆过后,可以看到地上七横八竖的尸体以及在主人尸体旁边徘徊的战马,才知道这一阵箭矢带来了多少杀伤。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宇文宪,已经完成加速的骑兵就像呼啸的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们无孔不入,他们所向披靡!

    下一刻,骑兵前锋已经重重的撞在了北周的盾阵上,人仰马翻!而后面的骑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前。

    当牺牲的士卒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任何的防线都会被突破。这是一个大家都懂的法则,也是最残酷和最直接的法则。

    尉迟迥的手死死攥着剑柄,叹了一口气:“看来老夫还是老了,已经没有这么多血气方刚了。”

    顿了一下,他有些忧虑的看向南方。

    不知道襄阳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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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城以南,鹿门山下。

    淳于岑缓缓的放下李荩忱送来的将令。身为镇西将军、汉中侯的李荩忱无论如何都没有资格管辖身为云旗将军、隶属于萧摩诃麾下的淳于岑,可是李荩忱就这样当仁不让的把将令送过来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地飞扬跋扈了,而是在借用这个将令试探淳于家的心,若是淳于家有心投靠李荩忱,那么这就是最好的台阶;而如果淳于家并没有想要改换门庭的意思,那么这个将令也就没有多少意义。

    更何况李荩忱的将令本身也很简单,协助李荩忱派出的前锋进攻鹿门山,将这个樊城东南方向的钉子拔掉。实际上鹿门山总共就只有数百守军,而对于从北方来的李荩忱,这数百守军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可以说这个将令就单纯是为了试探淳于岑和其背后淳于家的意思。

    “阿爹看来是打算让我来决定这件事了。”淳于岑苦笑一声,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年轻人。

    这是他手下的参军徐敞。

    “安陆徐氏一向和淳于氏同气连枝,徐氏虽然家财单薄,但是只要淳于氏做了决定,那徐氏亦当追随。”徐敞当即微笑着说道。

    安陆徐氏和当朝左仆射徐陵的徐家并不是一个徐家,传闻其祖上是三国时期吴国的建武将军、庐江太守徐盛,而安陆徐氏这些年之所以发达,主要是因为当初陈霸先起兵的时候从龙有功,南陈的前任司空、车骑将军徐度就是安陆徐氏出身,徐敞便是徐度的长孙,也是唯一的孙子。

    徐度在三年之前病逝,方才让吴明彻率军从淮北返回之后可以轻松升任,否则以徐度的功勋,只要他还在位置上,自然就轮不到吴明彻担任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