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亲队伍出了溧阳城始,这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送走了客人,剩下要理得就是家事,繁琐零碎的东西很多,在建章宫里坐了半天,成帝觉得把未央宫的事宜暂放,先着手处理昭阳长公主那边。

    毕竟钱货两讫,淮安既然能继续稳稳当当地做她的大周郡主,那么昭阳长公主用以交换的诚意也该到了兑现的时候。

    这个道理,昭阳长公主亦是明白。

    和亲礼结束不过一天,她就着手理起了公主府,等她去了交州,公主府自然也得跟着搬过去,这儿就得改成淮安的郡主府,郡主府的规制比公主府要小得多,有些院墙得封锁起来才行,可这些敲敲打打的准备做起来,动静自然小不了。

    淮安平日再大大咧咧,好歹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和亲,相对以往来说,心思也细腻不少,又或者说是昭阳长公主并没有废多少心思去隐瞒。

    总之很快,淮安就满眼不安地找到了昭阳长公主,她先是在一块用晚膳时用故作抱怨和撒娇的口吻提起府内连着两日敲敲打打,

    “母亲你看看!”她凑脸上前,手指着眼下的两团青□□,

    “进来也不知怎么的,府里动静一天天大得很,扰得我一日懒觉都睡不得。母亲,你得好好管管呐,可不能让我再受折磨下去了。”

    “母亲——”

    眼看着脑袋就要郁闷地钻进自己的怀里了,昭阳长公主先一步抬手挡住她矫情的动作,冷静开口道,“再等两日,等把郡主府的规制整好你便能好好睡你的懒觉了。”

    淮安收拢了嘴角的幽怨,但眼里仍含着笑,“那皇帝舅舅是给母亲新赐了一座府邸吗?离这儿近吗?”

    她仍抱着自欺欺人的幻想,可昭阳长公主却不愿再纵着她,一举戳破了她心里的幻影,将一切最真实的东西摆到了台面上,

    “不是赐了府邸,是赐了封地。在交州,离溧阳怕是有好长段路要走。”

    “交州?我还没去过交州呢,母亲带着我一块儿去吧,反正溧阳城这么大块地,我早就玩厌了,正想寻新鲜呢。”淮安拢着昭阳长公主的小臂,只顾说着话,下人盛到碗里的饭菜一口都没动。

    从小到大,皇祖父还在、母亲和爹爹还没和离时,她过得比公主还要富贵自在,想要什么做什么根本不用顾虑任何人任何事,纵使后来天子换了人,爹爹也搬离了公主府,但只要她软下嗓子说几句好听话,耍一点无赖的花头,母亲总会又爱又恨地答应下来。

    可这一回,直到昭阳长公主用完了晚膳,都没说出一个好字。

    淮安才知道,她是去不了交州的。

    形容整肃的丫鬟们上前收拾了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晚膳,昭阳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看了眼淮安身前一口都没动过的晚膳,斟酌着道,

    “奴婢让厨房做些不易积食的糕点送去郡主房里,郡主晚膳也没用多少,饿了便将就着吃些填填。”

    不用说,老嬷嬷是母亲的乳母,淮安自然以为她也会跟着昭阳长公主一块儿去交州,一想到不仅母亲要离开,连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老嬷嬷也要离开。

    举目溧阳,她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物是人非的郡主府里,淮安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怆,呜咽一声,扑进老嬷嬷的怀里压抑着哭声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