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医院给她打电话说她的父母已经安全地回到了病房,正在接受体检。

    野已在家。她本该过去慰问的,但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只草草地叫他们好好休息,就把电话挂了,手机扔在了一边。

    她把脑袋环在膝盖里坐在床上,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

    她想,假如她有疼爱她的亲生父母,知道她在一天之内和三个男人接吻,会不会严厉地斥责她?他们会不会让自己去规避一些事情。他们可不可以保护她,而不是,要她出卖色相去保护他们。

    野不知道。

    她多想自己像伍千千从一出生就高高在上,被所有人捧在手心。

    或者,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父母不必富贵,但不会将她遗弃。

    或者,就让她出生贫穷,就让她有狠心的父母,就让她生活得艰辛困苦,只要上天不赐给她这张能够轻易得到男人宠爱的脸,她就甘心承认所有这一切。

    可是,她有童年饥寒交迫的可悲记忆,她也有当下挥金如土的可憎权利。她曾被一群小女孩欺负得头破血流,现在却可以凭男人的一句“我帮你摆平”化险为夷。

    她希望自己成为千千,不是当真在意她豪门千金的身份,她在乎的,是没有那份罪恶感。

    如果豪门千金拥有特权,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当她也有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心中有愧。

    人人生而不平等。

    她也占了那份不平等的好处,她有一张象征着女人的美丽的脸,为此,她可以性格反复无常,却依然让男人爱得魂牵梦萦。

    但也因为如此,她心中的罪恶感,没有一天消失过。她的所有正觉告诉她,她不配拥有这些,这些凭借容貌换来的所有,都是罪恶,都是无耻的体现。

    野知道要想自己活得好一些,这种想法必须尽早抛却。她要做的,只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她的美貌,那便有的是前面无尽的尊荣。

    她很尽力地在变势利了。她希望自己连七情六欲都弃之不顾,只玩游戏,不动感情。她希望自己风情万种都了然于胸,只看进账,不计输出。她很认真地在这么做了。

    可也许还是年纪太小,她的心动不动就会沦陷,随口说一句喜欢甚至招架不住一句“再说一遍”。

    野想着余源的那双眼睛慢慢睡着,所有的黑色都涌进梦中。

    城西,一处占地百亩的豪华公馆内。

    一个面容冷淡的男人翘腿坐在紫貂皮制的沙发椅上,指间燃着一根细细的香烟,面无表情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幽冷气息,让人不敢久视。但即使那逼人的威压冷厉得仿佛寒冰利刃,仍不能掩盖他的面容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

    他穿着高级定制的黑色衬衫,领口是一个漂亮的手绣字母“X”,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脖颈上,诡异而精致的黑色玫瑰纹身从他微敞的领口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