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阴历的五、六月,总是风调雨顺,一阵晴天之后雨水就会来临,干枯的土地犹如人们吃饱了肚子,禾苗就在滋润的土地里蓬勃勃地一天一个样的成长,就象十七八的少年穿上了新衣洋洋洒洒,庄稼人就会举头盼着那绿油油的田地里结出的累累硕果,他们就笑在脸上,甜在心头,端上雄鸡刀头和美酒跪在地上祈敬天地神灵。今年就跟往年不同,老天爷像是饱经风霜苦度晚年愁肠满腹的老人,总是张着黄腊腊的脸庞笼罩着炎炎烈日煎熬的黄秋秋的禾苗蔫搭搭地倾斜在地里垂泪,雨啊,雨啊,你为何不顾干枯的苍生和禾苗的成长啊!他们端着雄鸡刀头跪拜在地,祈求老天开恩施下甘露为地里的禾苗和农人解解渴咋不闻不问?老天爷啊!你不保佑可怜的庄稼总该保佑可怜的人吧,你是天下苍生的救世主呀!象往年那样当大地需要水时你就命令雨神菩萨降下雨露来;今年老是烈日当空,阳光洒满大地,愁肠寸断的苍生们祈求你命令风雨婆婆降下雨露来救他们一条命啊!人们,万般无奈的人们心干了、心灼了,垂头丧气、愁肠寸断地望着枯萎的禾苗蔫搭搭怄也怄不出一滴泪水来发泄它的哀伤。风雨婆婆啊,快降下一点甘露来滋润枯萎的禾苗吧,愁肠百结的主人秋收后会捧着你降下的甘露浇灌出来的累累硕果敬贺你、跪拜你。哦——那时苍生们就会说:老天爷多好、多么理解人意呀!是的——是你推开那阴沉沉的脸庞,露出了笑脸,向风雨大神发出的指令来解人们的燃眉之急呀!正当人们愁眉苦脸时,霹雳一声惊雷,天昏了地暗了,凄风苦雨袭卷着沉睡的大地,震荡着人们僵固的心,天黑下来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枯萎的禾苗终于经受烈日的煎熬摆脱了困境,阳光照射、雨露滋润后沉甸甸的果实就会坠满枝头,苍生们展开笑脸,站在阳光雨露下弯腰合什感激老天爷给他们带来的希望和祈求——风调雨顺的好时光,田里有了好收成,苍生们生活有着陆就不饿肚子了,人们的脸上又泛出了红光。

    可今年就不一样,农人们呆滞地站到田边看到田里枯萎的庄稼,打着合什祈盼老天爷降下甘露给他们带来用辛勤劳动的汗水换来的一年一度的盼头。老一辈人教导只要诚心诚意敬奉天地神灵,老天就会看顾你、体怜你,天下万物需要水时就降甘露,需要阳光照射时太阳神就张开笑脸把大地照得温馨而其乐融融,地里的庄稼就像那春天的少年显得勃勃生机、洋洋洒洒,苍生们就会放声歌唱天老爷给他们带来的好憧憬、好时光!天啦——今年是谁遭贱了上天,沾污了大地,给人间造下了罪恶,老天爷才无情地惩罚苍生、惩罚万物啊!自从子种下地后,就久日无雨,大地干枯得裂开了口子,就象一块一块的土坯躺在地里让禾苗无法生长。愁眉苦脸、苦不堪言的人们唉声叹气,一家大小咋个生活啊?就是讨口要饭也要不到一颗米、一粒粮呀,总不能活活地饿死吧!天啦,禾苗干枯得快要成了干柴,人也快要干死了啊!老天爷嘞,你就命令风雨菩萨,打开风门,放开雨口袋,给干枯的大地施舍一点甘露吧!哦——这不仅是天灾,也许是人祸啊!虽然古人说天干饿不死守业人,眼看辛勤的劳动换来一点果实,勉强能活得下去时……唉——人世间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政客和军阀们的权力斗争,遭到了天怒人怨,到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沙,一切肮脏龌龊的污泥浊水全冒了出来,虔诚,守业也无济于事!老天没有脸面才给人间带来无穷灾难和报复吧?哦——这就是旧世界这两个极端导致国力衰弱,国人四分五裂,犹如一盘散沙,列强乘机大肆侵略我美好的河山而无力抵抗,日本侵略者就在这富饶美丽的华夏大地上掀起旷日持久的腥风血雨的战争,侵略者毫无人性的三光政策,让炎黄子孙们的鲜血染红了中华的大小山川,可怜的华夏子孙只好在风雨飘摇中白屋寒心,白云孤飞而苦渡艰难的岁月,苦难的人民眼睁睁地看到鲜血和污垢笼罩着美好的神州大地而无力对付凶恶的恶魔。达官贵人仍然过着荒淫无度的糜烂生活,老天爷为啥不惩罚造孽者和杀人狂?却让其逍遥法外,沾污这清白的大地,苍生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都不闻不问?是不是老天要毁灭大地灭亡天下的生灵?悲天怜悯的苍生们只有舍去阳世生活到阴间去讨回公道了。哎呀,老天爷嘞,这就人们说的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么!?你咋说变脸就变脸!不要诚心诚意的天下良民么?硬要把他们推向死亡的绝路?眼睁睁地看到达官贵人和侵略者逍遥法外,让苍生们流落荒野?

    老天爷,这是咋的哪/?先前还是红日当头晒得大地犹如火烧火烤一般,大地就象是蒸笼,快要把人们烤死哪!一会儿又狂风四起、地动山摇,随之又是作****,瓢泼似大雨倾天而降。瞬间树木连根拔起,河水翻腾,刚刚得到雨露滋润的禾苗顿时被淹没在野兽般的洪水里,而让人们一筹莫展。这是咋的啊?老天爷,先前你还张开笑脸睁着火红的眼睛照耀着大地,明晃晃地让人不敢睁眼,干枯的禾苗刚得到雨水的浸润,辛勤劳动的人们正满怀希望时,顿时又让苍生们天旋地转,火烧火燎,浑身上下就象泼了辣椒水,心脏快要停止了跳动,这日子咋个过啊!……

    俗话说好汉不找六月钱。可在蒙阳河边的人们就不是那样,一年之中最热的一两个月也没有停留过手里的锄头和肩上的扁担,饿了累了也没有在屋里纳凉休息,仍然奔波在田园和地边寻找要命的水,水啊,你到哪里去了?一位骨瘦如柴的农民汗流浃背地在地里忙碌着,用那无神的眼睛望着干枯的稻田张开大大的裂口,黄焦焦的禾苗就像营养不良的人没有一点血色。一位扛着锄头的中年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满脸的皱纹,微微佗着背,一双粘满泥浆的脚,裤筒卷在膝盖上,就像一根没有叶片的干枯树苗,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握着扁担,看上去就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其实他还不到四十岁!那褴褛的衣裳连肘拐也遮不住,露出来的手臂每根筋骨都显现得清清楚楚,好象这付身体只是用筋骨支撑着没有肌肉似的,他望着地里快要干枯成柴禾的庄稼,愁肠百结的脸上皱纹更深了,直挺挺没有神光的眼睛让人看着就有些害怕。多久多久,他才长长地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用干瘦的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眼巴巴地望着晴朗的天空,露出痛苦的神情,继续在田里忙碌着,放下手里的扁担,不停地挥动锄头铲着地里的野草,他要把地里的野草锄净,把坚硬的土块刨松禾苗才能多粘一点肥气,果实饱满,才多有些收成。这时,一位妇人提着一个瓦罐来到田头,他们没有招呼,只用那无神的眼睛互相对望了一眼,就伸手接过丈夫手里的锄头慈祥地望着汗流满面的丈夫,心疼地“格噔”一下,就轻轻地用双手把装着水的碗给丈夫递过去。他看到妻子的满脸皱纹,没有光泽的头发,就像是个老太婆,其实她才三十出头,男人接过她手里的水碗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这才用万念俱灰的眼神望了一眼满眼苦水的妻子,二话没说,又回到田里继续耕耘着。

    妇人望着艰难地在田里挥锄的丈夫,眼里滚动着湿漉漉的泪水,站了好一阵才无力地摇摇头提着瓦罐穿过干枯的河沟和高低不平的田坎路朝家里走去,一路上遇到同她一样愁苦的乡亲们都点点头就表示招呼和问候,就快速地朝家里走去,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她啦!这个家只有几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壁头是茅花梗编织而成,连坭巴都没有糊,站在外面就可以把屋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中间是堂屋,上方供着祖先的牌位,神龛是用一张陈旧的木板做成,看上去有些不大平整,那香炉里还有几根残存的香棍,天地君亲师几个大字还是那样醒目。屋里有几床破旧的晒垫,屋中间放着一个箩筐,仔细一看,箩筐里有一个奶娃,这就是人们说的箩篼娃,箩篼娃听到脚步声,“哇”地一声哭了,妇人赶忙上前把箩筐里的娃娃抱起来,将那干瘪瘪的**塞进没有神光的孩子嘴里,娃娃好像闻到乳香似的张着小嘴一口就把**含着猛烈地吸起来,妇人看到干瘦如柴的孩子,急得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孩子用手抓,又用脚蹬,妇人看到饿得没有神光的孩子眼里流出了痛苦的泪水,多久多久,孩子没有吸出奶水,又张开小嘴哭了起来,她用手在干瘪瘪的**上挤着挤着,多久多久才挤出两滴奶水来,孩子闻到乳香,又赶忙把嘴伸过去狠狠地吸着奶不放,又是多久多久,大概是累了吧,孩子放开**,张着嘴无力地哭着,女人看到哭得声音沙哑、骨瘦如柴的孩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在竹编的米桶里抓米,可米桶里连一点米也没有!她又拍打着米桶才从那缝隙里落出几颗米来,她赶忙放进口里一边咀嚼,一边用手拍打着孩子,随即又把嘴伸到孩子嘴里,孩子“咕咚咕咚”地吸着,大概有几滴米浆流进了孩子的嘴里了吧,孩子停止了哭泣,妈妈的脸上露出了难堪的笑容。就在这时睡在床上的二女儿醒了,醉眼朦胧地坐在床上望着妈妈,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张着小嘴跟妈妈说肚子饿了,妇人赶紧上前将女儿抱下床哄拍着,随手在碗橱里端一碗野菜让女儿吃,女儿望了一眼就“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妈妈轻轻拍打着女儿,哄拍着,告诉女儿;等收了庄稼就煮两顿干饭让女儿吃个饱,天啦,由于没有雨水,干枯的秧苗还是黄秋秋的长在开裂的田里人们就盼着秋收的果实哪,这要盼到何时才能盼到饭进口呀!不管妈妈怎么哄说不懂事的女儿仍然哭喊着,可听说有了收成就要吃干饭才停止了哭泣,妇人望着骨瘦如柴的二女儿脸上泛出一丝丝愁苦的温情,随即眼里滴下几颗无声的眼泪,她告诉二女儿家里没有一点米了,刚才妹妹吃的米浆都是从米桶的缝隙里抖出来的啊!妇人一边说一边流眼泪,安慰着骨瘦如柴的二女儿。这时像瘦猴儿一样的大女儿背着满满一背篼柴禾回家来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到悲痛欲绝的妈妈,放下背篼就依偎在妈妈怀里,为妈妈搽去脸上的泪水。妇人一把就将大女儿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安慰着二女儿不要哭,老天爷会看顾穷人,会施雨水让田里的庄稼有个好收成让人活下去的,老天爷不会看到穷人饿死都不管啊,它知道穷人的心,会看顾好穷人的,下午她要去庙里敬雨神菩萨,求上天施点雨水来,这些日子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去庙里烧香拜佛祈求上天保佑雨神菩萨下雨啊!

    正在这时,突然,天色一下黯淡了下来,好像是黑夜一般,天要垮了吧?母女俩同时抬起头来望着屋外,妇人赶忙放下小女儿要大女儿在家照顾好两个妹妹,就拿起斗笠和蓑衣朝门外飞奔而去,懂事的大女儿望着远去的母亲,紧紧地把两个妹妹依偎在怀里。

    妇人头戴斗笠手拿蓑衣快步朝野外走去,天越来越暗,简直如同黑夜一般,凄厉的风声刮得树木和竹子东偏西倒,刮得她打着补丁的衣裳飘飘惚惚,好像有人在拉她一样,她一点也没有退缩,拼其全力大步朝前走去,天要下雨了,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劲头,真是箭步如飞啊,这时一个响雷铺天盖地而来,随着那雷公火闪就像在她身边爆炸似的,她这才抬头惊惶失措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加快了脚步,继续朝前飞奔而去。

    在田里耕耘的中年男子,手握锄头,气喘吁吁地望着黑得快要垮下来的天空笑了,看到妇人来到田边,二话莫说就快步走过来从妻子手里接过斗笠,望着骨瘦如柴、眼里闪着寒光的妻子憨厚地苦笑了,又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好象在对妻子说:老天爷总算睁开眼看顾庄稼人啦。随即一阵雷公火闪后,天空又亮开了,如同先前一样红日照耀着大地,龙门山又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人们眼前,晴空万里的天空没有一丝丝云彩,男人脸上又露出了愁容。妻子望着皮包骨头的丈夫难过地低着头。——传说农民们有祖先传下来观察天气变化的经验,就是用龙门山的明朗与模糊来预示和测试有雨和无雨、阴天和晴天的依据,所以这里的人们每天早晨起床后都要站在屋前观望龙门山的景象,龙门山的天空灰朦朦黑沉沉的预示着要下雨,就要作好防雨准备,看到青枝绿叶和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山顶就预示这一天不会有雨而且还会晴空万里,就可以翻晒东西了。

    夫妻二人就站在这里愁苦地望着那晴朗的天空和远处灰朦朦的龙门山叹息着。在烈日的阳光下把他们夫妇的脸晒得来像块焦炭,愁苦的脸上流着豆大般的汗水也丝毫没有一点反应。真是人害人害不死,天害人草也不生啊!夫妻俩站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好象失去知觉一般,再不下雨田里的庄稼就只有枯死,一家五口就只好喝西北风了。唉——这样的日子咋个过啊!天老爷啊,咋不睁开眼睛看看田里的庄稼,看看这些受苦受难的人哪!妻子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多久才含泪嘱咐丈夫在地里做一会儿就回家,不要把身体骨累垮了啊,全家五口都靠着他啦。丈夫也含泪望着骨瘦如柴的妻子,妻子刚刚移动脚步,只见晴朗的天空中突然有一朵朵黑压压的乌云从西边迅速朝他们的头顶移动着、移动着,很快就把晴朗的龙门山脉全遮住了,天黑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雷公火闪,霹雳般的惊雷就要把大地掀翻似的,他们笑了,凄苦地笑了,希望大雨快点来把开裂的田土淹得满当当的才好啊,再听到那干枯的禾苗“卟卟”的吸水的声才开心啦,大雨啊,快来冲刷冲刷我这汗渍渍的一身吧。丈夫焦急地告诉妻子快点回家,肯定要下雨了,不要让孩子着凉啊。妻子点点头还没有移动脚步,愁苦地望着黑压压快要垮下来的天空,闻听那惊天动地的雷声,她脸上的皱纹展开了。随即一阵雷公火闪,就把离她不远的一棵巨大的树干拦腰劈断,她一点也不怕,加快脚步朝前奔跑着。又是一连串的惊雷就象在她头顶上响一样,妇人返身靠着丈夫,丈夫左手拿斗笠右手把蓑衣披在妻子身上两夫妇就紧紧依偎着向前走去,任随****在他们身上吹打也没有退缩半步。顿时,只听那田野里的树木和竹子摇晃得飒飒发响,好像就要把树木和竹子连根拔起一样,听那树枝儿和竹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他们没有停步,只是抬头望龙门山,哪里还有山啊,只是一片黑沉沉的天空连着大地,他们脸上泛出了笑容。

    风一停,倾盆大雨就铺天盖地而来,他们脸上泛出了笑容,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雨水把他俩的全身淋透了,水从身上流下来,就象一股泉水在身上流,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凄凉地笑了,望眼欲穿的雨水终于盼来了,过几天,稻谷就要抽穗、扬花、结果,再过四十天孩子们就有吃的啦,俗话说谷见刁(穗)四十朝,那时就有大米饭吃了,想到大米,好象大米的香气就往鼻孔里钻似的,一股甜蜜蜜的米香味就在喉咙里发痒,孩子们就不挨饿了,他们笑了,笑在雨水中,笑在田野里,笑着倾盆大雨把身体冲刷得多么地舒服呀!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笑了,就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让瓢泼似的雨水浸湿着,浸在他们身上,浸进他们干涸的心里。这不是雨水,这是上天洒下的金子!巴不得大口大口地把它吞下去。

    一袋烟工夫,太阳又出来了,村子里一下就嘈涌起来,呼喊着洪水来了,蒙阳河发大水了,夫妇俩这才回转身朝家里走去,老远看到房屋被风刮倒了,孩子们浸泡在雨地里站在倒塌的茅屋前哭泣,大孩子把箩筐里哭不出声音来的小妹妹抱在怀里哐拍着,原来箩筐里装满了水,锅里也装满了水,那墙角边的粪桶多久没有与水打交道了,也装得满满的,他们笑了,一点没有为雨水把孩子淋湿而发愁,也没有因为狂风把房屋吹垮而忧伤,有了雨水就有了粮食,有了粮食孩子就不饿肚子了,只要有吃的就可以盖新房,妇人听到小女孩没有哭声便快步上前从大女儿怀里把小女儿接到手里,孩子已经气息奄奄,没有丝毫的反应了,丈夫赶忙将斗笠戴在妻子头上,又将小女儿身上的雨水搽干,小女儿只是张着小口喘气……

    这时,一位年过六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人走进来,看他那满脸的愁容,中年人朝前走了几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正要开口就难过得说不出来了,一下就昏倒在地,仍凭大雨冲刷着、狂风吹打着,他浑身打湿了,嘴唇铁一般的清紫,喘着粗气,斗笠和蓑衣也摔在了一边,中年人俯下身去将老人扶起来,老人“喃喃”地说着什么,中年人一听,脸如土灰,险些儿倒了下去,他把牙齿一咬,又站了起来,轻轻放下老人,又在老人身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老人几句就朝外走去,这时老人睁开眼看到他幸冲冲地要朝外走,便挣扎着站起来,人们看到老人身体那样虚弱都上前劝他不要出去,等到风雨停了再出去,就任凭那无情的大雨冲刷着大地,冲刷着虚弱的穷苦人们碎裂了的心。

    奔腾澎湃的洪水就像那发疯的野兽以排山倒海之势在蒙阳河里咆哮着、击打着,只见那洪水中席卷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房屋和树木,还有被淹死的猪和羊,冲到赵家渡去喂大鱼了。人们悲叹着,只见那疯狂的洪水越来越大,两岸的农田被无情的洪水慢慢地,慢慢地吞没,吞没,一阵****后,只见那两岸含苞待放的禾苗被那猛烈的野兽般的洪峰疯狂地卷走了,人们,人们先前还为着雨水的降临而高兴,现在看着这倾盆大雨,横冲直撞的洪水就气得心脏快要停止了跳动,完了,一切都完了,痛苦万分地望着犹如野兽般的洪水快要倒下了,更为不幸的事情终于来到了,蒙阳河两崖岸的田园和农田一个一个地被洪水吞没了,牲畜和没有及时躲避的人们也被洪水吞去……

    中年人赤手空拳地跑到了蒙阳河边,艰难地拄着锄头痛心疾首朝着咆哮的洪峰奔去,亡命地搬石头来砌堡坎阻挡被洪水冲垮的良田,天啦,一家五口要吃饭呀!一定要保住良田,保住自己的命根呀!他拼命地从洪水里捞石头来砌石坎挡住汹涌澎湃野兽的洪峰,他的心燃烧了,巴不得将那野兽般的洪峰拦腰截断,不让他吞嗜人们的救命田地啊!只见那洪峰越来越大,他的眼睛发红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两岸坚固的河堤瞬间就成了波涛滚滚的洪峰,他的眼睛昏花了,那坚硬的河堤也挡不住野兽般的洪水,何况那松垮的没有粘稠的泥浆砌成的石坎?只见刚砌好的石坎随着咆哮的洪峰就卷进了奔腾澎湃的河床……

    火红的太阳又照耀着大地,龙门山依然被黑暗的天空所遮没,洪水越来越大,翻江倒海犹如猛兽般的洪水将那滚滚的石头泥土冲进河床溅起高高的水注,人们的眼睛迷惘了,不敢看了,洪水,无情的洪水快要击打精疲力竭的中年男子腰身了,他摇摆着身体,有些站立不稳了。站在河岸的人们呼唤着他上岸来,他没有听到仍然抹抹额头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拼命地捞石头,岸上的人们看到野兽般的洪水越来越大,一点也没有减退的趋势,便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战斗在洪水里的人们都上岸来,中年人听不到人们在喊他,几位壮年就脱掉衣裳要下河,可脚刚踏进水里就被洪水击打冲走了,人们这才摔去绳子将他们拉上岸来。可那中年人坚持要与洪水搏斗,全家人就靠这点庄稼来活命呀!眼看洪水把田块冲去了,便痛哭流涕地望着犹如野兽般咆哮着的洪峰流出了痛不欲生的眼泪,他要保住这块土地,一定要保住这块土地!就在这时,一股股剧烈的狂风刮过之后天好象又要黑了,随之而来的雷公火闪,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那雨水就像一股河水在他身上冲刷似的,他快要成一块木头和一件物体了。人们焦急地呼唤他快点游上岸来,抛在河中救他的竹竿冲走了,抛去的绳子也冲走了,他够不着绳子和竹竿就拼命地朝岸上游动,可洪水越来越大,劈头盖脸地朝他打来,他绝望了,精疲力竭地望着滚滚而来的洪水眼里充满了血丝,他无心上岸了,骨瘦如柴的妻子和女儿的影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拼命地抓住从上游冲下来的一根树干,任凭他用多大力气挣扎都无法在洪水中稳住身体,他决心要和洪水搏斗到最后一刻了!

    岸上的妻子看到丈夫被洪水卷走,悲恸欲绝地呼唤着,嚎啕着要冲下奔腾澎湃的河里去救丈夫上岸,她要和丈夫死在一起!人们拼命地拉住她,不让她下水,可就在这时,那无情的洪水就连拉她的人也被卷进洪水里,站在岸上好心的人们想尽一切办法才把那中年妇女从洪水中救上岸来,可她的丈夫和救他们的人被滚滚的波涛冲刷得不见人影。唉——好心的人们啊!你咋不好好想想单枪匹马怎么能阻止疯狂的洪水猛兽?眼看洪水卷走的乡亲们,人们咒骂着该死的洪水和孽龙,呼唤着老天爷不睁开眼睛救救苦难的人们,然而,与她相依为命的丈夫和救他们的好乡亲也被洪水卷进了滚滚的波涛直朝赵家渡冲去,她迷惘了,好像没有听到人们呼唤似的,她完全失去了理智,要冲下河去和丈夫死在一起,人们强硬地把她拉住了……她就站在那里一直看到滚滚而来的洪水……哦——厮守一生、相依为命、恩恩爱爱的丈夫终于被无情的洪水吞没了……

    天要黑了,夕阳的余晖又照在了人们的头上,东方呈现出一轮彩虹,天空美丽极了,可是人们的心已碎了。

    就这样,疯狂的洪水才一个多时辰就把两岸的绿油油的良田吞没了,先前几十米宽的小河床,现在已是一两百多米宽的大河了,许多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几百年,跟这块土地战斗几辈人的后代们终于被洪水吞没了,田地被洪水吞没了,他们的心被洪水吞没了,人们站在岸上嚎啕大哭,咒骂着没有人性的洪水和孽龙,呼唤着老天爷不睁开眼睛救救这些靠天吃饭的人们。洪水不仅冲毁的是良田,而是卷走了穷苦人们的性命呀,乡邻们扶老携幼地赶来了,他们脸上流淌着湿漉漉的泪花,沉痛而愤怒地望着波涛滚滚的洪水,没有言语,只是瞪着双眼咬着牙望着那野兽般的洪水,望着先前还是良田的地方一下就成了汹涌澎湃的大河,望着倒在地上凄惨地呼唤着丈夫的中年妇女,人们难过地流下了眼泪,他们没有言语,默默地沉痛地把她搀扶起来送回家,刚才还在嚎啕大哭的她渐渐就没有了声音,她的血完全溶化成泪水了,无力地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的乡亲们目不忍睹,就目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她,多久多久,一位中年妇女从人群中挤进来搂着气息奄奄女人扳开她的双眼,悲痛欲绝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可她依然没有一点声音,妇女们痛哭流涕地俯身在她的颈脖上扯痧,肘拐上拍打……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怀着焦急的心情拄着拐杖冲了过来,老人俯下身,拉开她的上衣抚摸着,一句话没说就哭了起来,她又膜了摸她的鼻孔,沉重地说:“你不会死,菩萨会保佑你的,天老爷会看成你的,凶恶的孽龙会被五雷抓走,菩萨会救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的。李家女子啊,你三个娃娃都还小,不能没有你呀!”

    多久,多久,中年妇女终于坐了起来,悲痛欲绝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呼天嚎地的叫着,不知怎么先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陡然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就像一头睡醒的雄狮,猛地一下站起来,似乎要把大地躁动起来似的,人们的眼光投向了她,她咆哮着要再次冲下河去。

    风雨停了,乡亲们望着她家倒塌的房子,三个娃娃蹲在坍塌的房屋旁边看到痛不欲生的妈妈都哭得死去活来,难过万分,人们流着泪帮他收拾坍塌的房屋,又有一位老人领来一大帮人动手要把那坍塌的房屋立起来,人们七手八脚地不到天黑就立起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窝棚了,好心人你一碗他一升地给他们送来大米和玉米面,不知愁苦的孩子们看到粮食就叫妈妈去煮饭,可妈妈哪有心肠和力气去煮饭啊!还没有找到丈夫的下落呀!她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大地眼泪就像泉水般地流,好心的老人们又七手八脚的帮忙给他们煮了一顿稀饭。

    老人们又熬姜汤水让她喝,又让孩子们吃了稀饭,夜深了,乡亲们安慰她一阵这才朝自家屋里走去,中年妇人含泪送走了乡亲们,这才望着锅里热气腾腾的饭,她饿了,怎么吃得下呀!丈夫,可怜丈夫还没有音讯呀!饿了几天的孩子们今晚上算饱饱吃了一顿饭,这是他们一家人一个多月来还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呀!大女儿哪知妈妈此刻的心情,她还是给妈妈盛了一碗饭给躺在铺上的妈妈面前,妈妈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把女儿手里的碗推开,她哪里吞得下啊。

    孩子们问妈妈,爸爸咋这阵还没有回来,妈妈只是痛苦的流着泪两眼一直望着窗外,这一夜她就抱着孩子坐在那里等到黎明,可一直没有丈夫的音讯传来,她拼命挣扎起来要去寻找丈夫,看看自家的土地冲毁成什么样子了!她点燃火把就朝门外走去,外面是黑洞洞的,除了河里的洪水咆哮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回头望着自己的家,哪里还有家啊,就一直走到被冲毁的良田面前,田,哪里还有田啊,已被洪水冲成了一条咆哮奔腾的大河,无情的洪水还在那里咆哮着,滚滚的波涛继续吞嗜着两岸的土地,她的脑子立即成了一片空白,昏昏然地倒了下去。打着火把的乡亲们看到有人倒在河边都赶来了,一看是她,就七手八脚地帮忙把她抬到乡亲们才给她家做的窝棚里。孩子听着乡亲们把妈妈抬回来了就扑上前抱着妈妈呼唤着,两个大女儿真是哭得个天昏地暗,万物倾斜,闻听哭声邻居们打着火把赶来了,安慰她,说她的丈夫会有老天照应不会出事的,一定会躲过这场灾难回来全家团聚的。听到箩筐里小娃娃的啼哭声,她这才坐起来,返身从大女儿手里接过还不满一岁的孩子又哭得个天昏地暗,万物低头悲伤,那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小脸像是一张皮包着一个骨架儿,或者说就像那没有穿衣服的木偶,就是这样的孩子哭起来的声音虽然很微弱可她听来觉得这声音就像一阵阵惊雷,要把她的心肝撕碎似的!这声音是在向她呼唤,向人们呼唤,哭泣,人们流下了眼泪,两个到懂事不懂事的姐姐看着可怜的小妹妹也跟着哭了,顿时大地呈现了一片哭声和眼泪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