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纹鹰面色微变,说道:“三弟,我们是去赔罪,不是去杀人,莫要吓坏了事主。”鲍嵬道:“二哥,我们是马贼,对一个买刀之人客气什么,直接杀了算了!”瞿纹鹰道:“三弟,事主是须掌柜的客人,须掌柜可是大哥的朋友,我们不能坏了须掌柜的声誉啊!”最后那句话显然是说给须髯客听的。须髯客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二寨主,三寨主不必去平凉城了,须某再打造一把宝刀,送还于事主就是了。”说罢,便辞别众人,准备离去。赫连胜见状,赶忙上前,说道:“须掌柜请留步!”须髯客扭身问道:“大寨主还有何事吗?”赫连胜道:“此次的确是我等理亏,教须掌柜受了委屈。如今天色已晚,须掌柜若是不嫌弃,就在血刀寨小住一晚,明日再行出发也不迟啊!”须髯客皱眉道:“寨主的好意,须某心领了。只是须某还未到平凉城,也未见到事主,便出了这样的事,教须某如何安心小住啊!”赫连胜道:“须掌柜,在下倒有个主意,此次事主所付的钱由在下来出,并退还给事主,此外再赔偿须掌柜一笔钱,如此一来,须掌柜的宝刀不仅卖了出去,所得的钱财也比以往要多,岂不甚好?”显然,这番做法亏本的人便是赫连胜了。须髯客心知,赫连胜完全是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不惜自己亏本,也要赔偿须髯客的损失。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若是再不领情,反倒显得须髯客有些迂腐了。须髯客无奈地道:“大寨主一片好意,须某若是执意拒绝,那便是须某不通人情了。既如此,就依大寨主的意思吧。只不过,须某的声誉怕是要受到一些损失了。”赫连胜道:“须掌柜若是执意在乎声誉二字,那就是真的不通人情了……”须髯客一愣,仿佛突然明白,和一群打家劫舍的马贼讲声誉,无异于对牛弹琴,当下只得将那两个字咽入肚中。

    赫连胜见须髯客不再言语,便道:“须掌柜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说罢,扭头朝瞿纹鹰等人吩咐道:“二弟,三弟,须掌柜是我们血刀寨的上宾,切莫怠慢了须掌柜。快快命人为须掌柜准备热水,伺候须掌柜沐浴安歇!”瞿纹鹰,鲍嵬二人点头应是,随即命人准备热水,伺候须髯客沐浴。须髯客心想自己在黄沙里跑了这么远的路,身上早已沾满灰尘,确实该好好洗洗了。当下便跟着下人去了浴室。一番洗浴过后,须髯客系上腰带,整理好衣衫,在下人的陪同下走出了浴室。刚出浴室,便见二寨主瞿纹鹰已在门外等候。

    瞿纹鹰先是支走了下人,随即便对须髯客说道:“须掌柜,依大寨主的吩咐,由瞿某为须掌柜安排住处。”须髯客一愣,随即朝瞿纹鹰作了一揖,说道:“劳烦二寨主亲自安排,须某真是受宠若惊啊!”瞿纹鹰道:“须掌柜是大寨主的朋友,也就是我们血刀寨的上宾,对待上宾可马虎不得。”须髯客回道:“那是,那是。”瞿纹鹰瞥了须髯客一眼,道:“跟我来吧。”说罢,转身离去。须髯客紧随其后。

    血刀寨虽然只是一座山寨,但寨子里的房屋都建造得甚为华丽,比起城里的那些富户人家并不逊色。寨中的贼兵与那三位寨主分别住在两座高低不同的楼阁里。最高的那座楼阁有三层,第一层所住之人都是血刀寨的上宾,第二层所住之人便是那二寨主和三寨主。第三层则只住着大寨主一人。毫无疑问,须髯客的住处自然是那第一层了。二寨主瞿纹鹰将须髯客带到了那座楼阁前,须髯客抬头一看,只见上面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梦香居”。须髯客想到自己一路被裹挟至此,又丢掉了手里的宝刀,不觉一阵苦笑,心道:“今晚这一觉若是能配得上这“梦香居”三个字,那便最好不过了。”只听得瞿纹鹰道:“瞿某已经命人收拾了一下房间,便是那东首第一间房。今晚就委屈须掌柜在这梦香居安歇了。”须髯客回道:“既已安排妥当,须某就在此多谢二寨主了。”说罢,一揖到地。瞿纹鹰也不再多言,扭身离去。

    须髯客随即朝东首那间房屋走去。正行走间,忽见一名小厮手里提着食盒朝梦香居这边走来。须髯客下意识地捂着肚皮,心道:“还真是有些饿了……”便走上前去,朝那小厮问道:“这位兄弟可是奉了寨主之命为在下送饭而来?”那小厮一怔,随即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须髯客,冷冷道:“你是何人?竟敢教寨主派人给你送饭?还是等下辈子吧!”说罢,扭身走开。须髯客一愣,心道:“居然不是给我送饭?那是给何人送饭?”想到这里,须髯客看了一眼梦香居,又朝那小厮追问道:“敢问这位兄弟,除了寨主之外,还有何人住在这梦香居啊?”那小厮白了须髯客一眼,反问道:“这也是你能打听的事儿?给我让一边去!”须髯客见状,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道:“兄弟,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收下!”那小厮一见银子,登时转怒为喜,当即接过银子,放入袖中,说道:“大哥想问什么,只管问吧。不过不要问太多,小弟还要去送饭呢!”须髯客回道:“那是,那是。”随即问道:“敢问这梦香居除了三位寨主之外,还住着什么人啊?”那小厮答道:“还住着一位姓萧的客人。那是我们大寨主的上宾。”

    “姓萧?”须髯客心中一凛,不会是巧合吧?”

    那小厮见须髯客沉吟不语,便问道:“大哥还有什么事情要问么?若是没有的话,小弟就先走了。”须髯客看了一眼食盒,说道:“这位兄弟,可否让在下看看这食盒里的饭菜啊?”那小厮一愣,随即摇头道:“那可不行,万一你看到饭菜,忍不住给吃了,教小弟如何交差?”须髯客笑了一笑,说道:“兄弟多虑了。在下只是看一看,闻一闻而已,况且在下也是大寨主的上宾,大寨主已经另外派人给在下送饭了。在下怎会去吃别人的饭菜?”那小厮有些疑惑地问道:“果真如此?”须髯客道:“不然,在下又怎会出现在这梦香居?”那小厮一时无言以对,说道:“姑且就相信你的话吧!”于是便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放在了须髯客眼前。须髯客探头往里闻了一闻,不禁脸色数变,眼光闪动,旋即又恢复正常,对那小厮说道:“有饼有菜,果然是人间美味啊!”那小厮道:“看完了吧?也闻过了吧?这看过了,闻过了,兄弟我该走了!”说完,盖上食盒,缓步离去。待那小厮走后,须髯客很快又变得心事重重。

    “此人姓萧,所食饭菜里又有胡饼,油饼,沙葱,野韭等党项人经常食用的饭菜,莫非真的是那萧士常?”须髯客心中想道。

    这时,须髯客忽觉身后似乎多了一人,急忙收揽心神,转身望去,只见那二寨主瞿纹鹰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近前,一双阴冷的目光看得人浑身发怵。

    须髯客故作笑眯眯的模样,说道:“呦!是二寨主啊!二寨主神出鬼没,之前看到二寨主已经离去,如今又悄无声息地出现,真是怪吓人的……”

    瞿纹鹰闻言大笑,笑声高亢尖锐,令人闻而生怯。须髯客不由捂住了耳朵。笑声一止,便听得瞿纹鹰道:“须掌柜,你可知瞿某为何而笑?”须髯客收起手臂,说道:“二寨主想笑便笑,想不笑便不笑,没有什么缘由。在下总不能回答,二寨主是因为看到在下,才会笑吧?”瞿纹鹰嘿笑道:“须掌柜果然聪明。瞿某不会无缘无故而笑,之所以会笑,的确是因为你须掌柜啊!”须髯客面露愠色,问道:“敢问二寨主,须某有何可笑之处?”瞿纹鹰反问道:“须掌柜,真的要教瞿某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么?”须髯客回道:“当然!”瞿纹鹰道:“既如此,那须掌柜可要听好咯!”

    顿了一会,只听得瞿纹鹰道:“之前在议事堂,瞿某就已经说过,须掌柜表面上是往平凉送刀,实则是想留在我们血刀寨。先前瞿某还不知道你留在血刀寨是为了什么,方才看到须掌柜对送往梦香居的饭菜那般在意,瞿某才恍然知晓,你须掌柜就是那些名门正派派到我血刀寨来打听虚实的奸细!”

    须髯客听罢,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二寨主,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啊。稍有不慎,可是会害死人的!”

    瞿纹鹰道:“你害怕了吗?若是害怕的话,就快从实道来,瞿某还会考虑饶你性命!”

    须髯客道:“须某为何要害怕?血刀寨两位寨主的兵器都是出自须某之手,有这般交情,须某还需害怕?”瞿纹鹰点头道:“瞿某明白了,你是仗着我大哥,三弟对你的青睐,才敢这般有恃无恐,既如此,那我先动手杀了你,至于我大哥,三弟那里,瞿某自会解释!”话音一落,右手屈指成爪,一招“鹰爪锁喉手”,刹那间便叉住了须髯客咽喉,令其动弹不得。

    只听得瞿纹鹰阴恻恻地道:“须髯客,只要此刻瞿某的手指轻轻一动,你便命丧当场。现在应该感到害怕了吧?”须髯客看了一眼对方的利爪,说道:“二寨主,你想杀我却又不敢杀,此举殊为不智……”瞿纹鹰怒道:“你以为瞿某真的不会杀你吗?”说着越叉越紧。

    须髯客已然说不出话来,见对方满面杀意,料想自己此次怕是难逃一劫,当下只得闭目受死。

    瞿纹鹰见状,心道:“好你个须髯客,宁愿一死也不向我屈服……”

    眼见须髯客便要命丧当场,忽听得一人大声喝道:“住手!”

    瞿纹鹰听出是大寨主赫连胜的声音,当即收起了利爪,放开了须髯客。

    来者正是赫连胜。只见赫连胜匆忙走了过来,朝瞿纹鹰厉声叱道:“二弟!你好大的胆子,连大哥的朋友也敢杀?”瞿纹鹰赔笑道:“大哥误会了。小弟怎敢杀大哥的朋友?方才不过是试探一下须掌柜会不会武功而已!”赫连胜闻听此言,怒气更盛,再次大声喝道:“二弟,你明明知道须掌柜根本不会武功,还这般出手试探,你分明就是想杀了须掌柜!”瞿纹鹰忙道:“大哥言重了……”

    一旁的须髯客连续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见赫连胜与瞿纹鹰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急忙上前劝解道:“大寨主,二寨主切莫动怒,二寨主对须某并无恶意,大寨主怕是有所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