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着“夜提灯笼”的匾额,觉得自己提着四个字好看极了“宽能走马,密不透风”爽利遒劲,悠然大气。

    可是左看右看,甚至踱步到“灯笼”二字下,还蹦了蹦了,拿桃木剑在韩老爷说有黑色的脚的位置劈了好几下,什么反应都没有,什么也没看见。会不会是韩老爷吸食了过量的五石散后出现的幻觉?

    想到这崔白又看向案上的灯,伸手碰了碰琉璃灯罩,并不烫手,甚至不热,难不成刚刚她进来之前,守夜的衙役因为在门口看见她,想着会不会一会儿还要来这里看案子,先帮她把灯点了?

    思绪一转,越想越是这么一会儿事儿,看来明日要再嘱咐江圣手好好治治韩老爷这瘾症。

    崔白不禁松了口,看着正前方紧闭青黑的正堂门,外面就是鸣冤鼓,方才自己吓自己的紧张感倒是让她发笑,暗骂自己没出息,好笑的拍拍头。

    此时的头痛丝毫没有减轻,最后一次环扫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异状就提着桃木剑往走到了小门边上,早点回府,吃点宵夜压压惊。

    正欲出门,因着手心腻着粘稠湿滑的汗,一不小心捏在手心儿的夜明珠便脱手滑出,咕噜咕噜一阵滚直到被主座的凳腿儿卡了下,才将将稳住不再向前滚。

    这下给崔白心疼的,这可夜明珠她喜欢的不行,和大多的发光玉石制成的大不相同,这个可是如同冰魄凝成,成色剔透,莹润透明。

    崔白蹲下急着抻手把夜明珠从椅子下面够出来,又拿在手里细细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碎了,开缝了。

    蹲在地上,一只手高过头顶举着透明的夜明珠对着光瞧着,但瞧着瞧着就发现夜明珠里有个黑斑,坏了!这下可真是把这颗大珠子给摔出裂痕。

    用袖子又把夜明珠裹起来,仔细的擦拭了一圈,又举起来看,这会儿那个黑斑倒是没那么明显了,只是还是有一团黑色雾蒙蒙的黏在夜明珠底。崔白无奈,又卷着袖子再擦,反复着动作举起来看。

    夜明珠里刚才黏在底部的黑雾竟然开始轻微晃动,隐约的崔白觉得这珠子有些不对劲,这里面的痕迹怎么还说变就变?但身体的本能动作使得崔白再次眯着眼,微微举起夜明珠,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眼睛凑近,仔细的看着夜明珠里的那团东西。

    不对,夜明珠里那团黑雾一旦崔白调转了方向,那黑雾就没了,但是当崔白蹲着面对着凳腿就能透过夜明珠看到这团黑雾。有问题的不是夜明珠,是透过夜明珠能看见“东西”!

    崔白两股战战,眼尾瞟过被落在小门处的桃木剑,这可怎么办,悄然无声中只有灯花噼啪的细微声。崔白觉得有什么东西正看着她,她牢牢地把夜明珠双手紧握在怀里,一双眼来来回回环视着这四角方正的大堂。

    真的有东西在看她,可是什么都找不到,夜明珠的光亮映在崔白眼底,像是提醒她想到了什么,再将夜明珠举在眼前,一点点扫视着。崔白蹲在高座旁,透过夜明珠看下面除了镜像有些扭曲,什么也没有。

    她又慢慢转动着身子朝向肩膀的右侧,忽然她透过夜明珠看到了一丝丝黑气萦绕包裹着什么,几乎是克制住颤栗又朝右边凑了凑,夜明珠紧贴左眼。霎时,她定睛一看,黑雾里竟然包裹着一只从梁上垂下轻轻晃动的黑色干枯的脚!!!

    已经被骇到无法动弹,只是下一个动作,彻底让崔白濒临崩溃。

    这只脚的脚尖就堪堪落在她肩头,一转头就能看见,她只是缓慢地仰起头望向了房梁,不经意间猛然对上了一双歪斜狰狞可怖瞪大血眼,一只眼球脱框,一只已是黑洞,那是一个人被勒断了脖子以极其扭曲的方式倒挂在了梁上。

    喉咙卡住尖叫,本能的惊颤,连呼吸都被掠夺,崔白贴住桌案手脚慌乱的往后退。被挂在梁上的就用脱框的眼球盯着崔白,身子突然开始摆动发出吱吱嘎嘎的骨骼声,垂下来的黑脚像秋千一样眼看着要晃荡到崔白的肩上。

    正门外的鸣冤鼓一声一声敲响,缓慢到急促,从一个鼓的声音变成了上百个上千个鸣冤鼓齐奏,接连不断密集混乱凄厉的鼓点砸在崔白心上,像是厉鬼将至,将她拖入无间地狱尽情的剥皮拆骨,分食殆尽。

    无比混乱中,崔白费劲的拼命够着前面不远处掉落的桃木剑,目眦欲裂,只觉得口鼻咸湿,回头一看那黑脚就一直悬空在她头上!

    无论怎么移动,黑脚也跟着她移动,倒挂在梁上的东西黑色干枯的脚尖上淌血,直接滴到崔白头上,满脸粘稠血红一片,砰的一声小门被死死的封住,不断蔓延的黑气从门缝地下窜出,直袭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