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众齐齐点燃手中的盂兰盆中的金灯,正殿外有四纵八阖引水道,像一条条银鱼从大功德法殿游向殿外的普渡法坛。

    圣僧加持下,众人披着月光匍匐拜忏,将盂兰盆中五味果盛入彩纸做的莲花水灯中,再将莲花水灯轻轻流入水道,双目深阖,潜心祈愿。

    青芜施了屏障阻隔了她俩的气息,继续查探着崔夫人迹向。崔白看着正被净化一脸虔诚的众人,愈发觉得不对劲。

    她伸手在身边流过的水道中沾了几滴水在指腹揉捻,又从袖中掏出一杆湖笔沾了水往两眼周围涂抹。

    再次睁眼时,崔白止不住的颤抖,只见截然不同的异境。一轮血月,半空中漂浮着漫天火种,猩红的血絮弥漫萦绕众人。高台下匍匐数千人肩头三火尽失,双目呆滞浸黑,神色扭曲,犹如鬼傀。

    一团团浊黑的雾障朝体内侵袭,无数扭曲膨胀的黑雾撞击着青芜的屏障,依稀可见裂缝。

    崔白急的去拉青芜的手,一回头就看青芜双眼紧闭,眉间青筋鼓胀,法相微显。青鸟双翼在胳膊两旁若影若现,额头淌汗,下唇紧咬。崔白又急推了推她,唤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

    屏障的裂缝逐渐被撕开,缕缕黑气渗入直往青芜身上扑,甚至还有几缕勒住了青芜的脖子。那些黑气像是怕什么,反倒是避开崔白。

    对了,是金符!金符凝了青芜和金螭阴阳术法的辟邪咒,崔白取下一枚金符,轻轻地在黑气中挥了挥,那些黑气瞬间就被金光击散,于是将身上大半金符取下贴于青芜。

    金符一撤,头痛剧烈近乎让崔白稳不住身子。看着裂缝,崔白咬牙,又将身上剩下的金符撕下,贴补屏障的缝隙。

    漫天邪气在僧侣的加持中愈发涌动,就像是铁锤往崔白颅中锤钉子,一下一下,砸的几乎丧命。崔白软倒在青芜身上,她费劲的睁眼看着青芜,瞧他面色好了很多,又推了推她,依旧没反应。

    看来人还没找着,就先倒了,光是坐在这,就被钉的死死地动弹不得,一个神志全无,一个还剩半口气吊着。崔白挣扎着想起身,半天爬不起来,看着高台上被琉璃盂兰盆的簇拥的圣僧,心里不禁好笑,这到底是什么邪物变的。

    那圣僧看似佛像庄严肃穆,可头顶的十二个戒疤俨然是十二只漆黑的鬼眼,在头顶不停的转动,冒出的汩汩粘稠的黑水顺着身躯流入到高台的莲花底座,渗入到水道中。

    眼下法事过半,众人自南向北开始逐渐俯头喝水道中的黑水,越喝越多,越喝越急,到了最后喉咙发出嘶嘶的响动。脊背夸张的弓起,像一个水球,里面有东西在拼命挣,整个背部起伏不平。

    高台边的小和尚领了几个大功德的道众至圣僧座下,崔白眼角滑过一道熟悉的颜色,等定睛一看的时候,才发现她娘崔夫人还穿着今早的衣裳,站在这个几个即将接受圣僧加持的队列里。

    崔白一看到她娘,就像是凭着最后一口气的回光返照,心里默念着,不行不行。

    就像是遵从本能,崔白双手捂住眉心一点红,在口中念着诀。顷刻光芒大盛,忍者浑身抽搐,眉心开了一个光洞,崔白手做勾状,食指直直渗入眉心洞,像是扣着什么,很快就把她的白玉辟邪命拍扣出。

    也是不管不管的任它滑落在地,下一刻就见她从眉心拔出一根金光四溢的鞭子,又狠狠地向外使劲一抽,这金鞭从眉心猛然跃出,被崔白紧握手中。

    崔白发冠掉落,乌黑的长发披散,眉心一点红渐渐化成九瓣睡莲,神情淡漠,面容妖冶,行如鬼魅,持金鞭面无表情的跨出了青芜屏障,随后她又在屏障上点点,朝崔夫人走去。

    就在崔白离开的那一霎,青芜睁开了眼,大惊失色,拼命地喊着崔白,又匆匆忙忙的作势解开屏障。试了好几次,屏障被反封,彻底将青芜困在其中。

    看着满身的金符,青芜眼泪大滴大滴掉,又看见崔白的命牌掉落在脚边,手忙脚乱的捡起来,细致的把上面的尘土擦干净,捂在心口,看着崔白的背影哭得更厉害。

    崔白眼里只能看见崔夫人的身影是鲜活的,其他的人和景都一动不动的黑白。更诡异的是高台下数千人肉身皆匍匐在地,被黑气扭曲的灵体却直起身齐刷刷的盯着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