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葱没有听过真的狼嘷,只是心里想象着,似乎是同现在方琏发出的声音差不离。

    压抑的呜咽渐渐覆盖了锦衣玉袍的假象,细雨中,只剩下一从模糊不清的背影。深灰的岩石下,掩埋着失落与绝望。

    印象中,方琏并不是这样深沉的性子,不管是重莲山初见还是误闯流霞庄那次,他给她的印象就像穿花蝴蝶似的,眼睛长在女人身上,笑一笑,就不想挪不开。料知,他自有一番傲骨,应当远不似如今这般凄哀。

    这是茶小葱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这位在仙门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前世冤债,似乎更多她看不通的东西。

    方琏修长细白的手指在乱石尖棘之中磨出了血,刚才那下子太混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被土系法咒引发的巨岩击中,至于后来,他的脑子便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除了机械地搬动着石块,他似乎没有更好的补救方法。

    唯一的那个梦,破灭了。也许早就该破灭的,却是迟来了一年。

    剩下的还有什么?也许,还有恨?

    折心柳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茶小葱手中,方才那场混乱,亏得它一心保护,茶小葱才能安然无恙。她呆呆地看着方琏孤单无助的背影,心中略略有些不忍。无端乎想起婪夜那席话,竟不知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邪师觅氏十二子似乎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此地步,方才一切来得太快,他们甚至没弄清为什么那些苗民会冲着茶小葱来,还有那绯衣少女,又是什么来历?

    他们有些发懵。

    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那一点萦绕着万俟家族的贪婪寄望。

    严格来说,花叶玖是被魁麟拉走的。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趟浑水他不打算再趟下去,他更不愿探究茶叶玖与茶小葱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本想利用花叶玖。可现在却多出了一个婪夜。还没有绝对制胜把握的情况下,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茶小葱也好,婪夜好。之前的账,他会一笔一笔地算清楚,眼下还不是时候!

    “花叶玖。你别跑!”茶小葱终于从方琏悲恸的背影中惊醒,想起要追上去,却被万俟渊拦住。

    “姑娘。要走可以,把铁精还来!”死老鬼,这话说得还真是不客气!茶小葱刹住了步子,眉毛倒竖,看起来倒像是眼睛上方多了一对毛毛虫。

    “你让我交出折心柳我便得交出折心柳,你让我把铁精还给你我就得把铁精还给你,老头子。难道你让我去死,我便去死?我刚才忍着你让着你不过是图多一事少一事。既然你执意与我过不去,我今日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把东西从我手里拿走,现在铁精在我手上,折心柳也在我手上,你只管来拿!”

    茶小葱与折心柳共同进退那么多次,感情深笃自不可一言而概之,方才她负气离去,折心柳的表现已经非常明显,她是它认定的主人,也是万俟家族继万俟常清之后的下一任宗主。

    想要撒手离开,又岂是一句儿戏?

    觅十二子方对折心柳心存忌惮,但对铁精却不愿放弃,眼见茶小葱负气如斯,以为尚有机会,便巴巴地围了上来。十二人,身量差不多,脱下了斗笠,果然都是顶着一模一样的饼脸。楚地男人的脸并不大,但因为这脸型特殊,怎么看都像膨胀的包子围了一圈儿白边,看起来肿得很。说不得好看,也说不得难看,只是隐隐觉得这些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是挤在一起了,咧开嘴来,自有一副奸狡的视感。

    “茶掌门,方才只是一场误会,既然此事与掌门无关,还请掌门行个方便……”觅老大的话说得很明白,见风使舵并不需要做得太露骨,他们想要的是铁精。

    “行个方便?好啊!”茶小葱陡然将铁精一抛,在觅老大伸手去接的时候,又一把收了回去,如此往复两次,她突然笑了,“你把花叶玖弄回来,我就把这块东西送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