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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小葱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怔怔地望着丁公藤的脸,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由慢而快,令她旋晕得不能自已。

    “你们都喜欢将我蒙在鼓里么?一个个都这样,你们就不能将话都说清楚?让我理解也好,让我死心也罢,你们……你们能好好解释一次么?哪怕一次都行!我茶小葱从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她不计较的东西的太多,结果世界就将她当成了傻子……

    丁公藤摇了摇头,站着没动。

    时光流转,万物复苏,这是仙狐少主特有的力量,他可以控制某个人的时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本心。每一次决断都是一次牺牲。他不想,却又不得不这样。白狐的咒光染亮了羽族的祭坛,枯木逢春,羽族之王重生,这一切都是由婪夜换来的,换个更有心机的说法,就是,这是他谋划好的一切。自他发现自己因采补之术而衰弱时,他便已经为茶小葱决定好了将来。

    “村长的性情,不适合这里的凡人,更不会喜欢那些孤高的仙门弟子,所以,公子婪夜想到了羽族。”丁公藤闭上眼,准备迎接茶小葱第二巴掌的到来,却迟迟没见她下手。她的脸已经被泪水打湿,嘴唇颤抖得发不出声,她举起了右手,却不能放下。这些话在她听来是另一个意思,婪夜不要她了,所以他将她转手送给了孔雀。原来在他眼中,她是不适合他的……

    “我早该发现他头上的白发。”她喃喃地放下了手,退后一步。这一步之遥却拉近了她与孔雀之间的距离,孔雀奔上前去,却停在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印象中。她好像没有那么瘦那么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孔武有力的姑娘啊。孔雀纠结了。

    “小葱……他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他不只是与你相守一生的人,更是青丘国的王。而你……是青丘之国现任的王后。”丁公藤静静看着脚下浮游的白云,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夙愿,相形之下。爱恨纠缠反倒是最珍贵最艰难的奢望。婪夜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糊涂的,就只有茶小葱而已。

    “笑话,他给予我的,我就得毫不犹豫地接受?他说我是王后,我便是王后?他说我得与仙兽为伍,我就必须服从?是不是他让我死,我还得感恩戴德了?”茶小葱生气地放下手。攥紧的拳头上冒着细细的青筋。

    “你会。”丁公藤眼瞳清澈,回答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因为茶小葱从来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他给你的一切,不管是什么,你都会接受。他让你背负一生亦无不可。”

    “哈。”茶小葱冷笑,转脸却看到孔雀呆滞的脸,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陌生的,就连眼瞳里的影像都是没见过的疏离。这么多年,人会变的,对于仙兽而言,四年只是睁眼闭眼的时间,对于她一个普通人类来说,却是沧海桑田。真正走进心里的那个人。在那儿打了一个洞。他施施然走了出去,留下一窟窿的冷风。“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该这样欺负我?这条命是他给的,没错,欠他的。我可以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还,可并不意味着我要搭上一切!他这只是自私!”

    “自私,还是信任,相信你我都心知肚明。”丁公藤背过身去,任凭流动的云彩遮住了眼前的灵光。茶小葱迟滞的步子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似地离开。她与孔雀擦间而过。

    孔雀想要叫住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他以前并不懂得喜欢,可是当他懂得的时候,她已经变了。挽留她的立场,他早早便已失去,他的命也是婪夜救的,单凭这一点,他就没有了竞争的立场。

    朱雀殿随着苍天巨梧的复苏而恢复原样,四年一恍,羽族们又有了自己的家园。他们不明就里的感恩眼神,是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了茶小葱的自尊,所有人都知道茶小葱进去树洞之后,走向那深沉的地脉之后,大树便活,紧跟着大王也醒了,他们自然而然会认为茶小葱是羽族复活的根源,可是对于茶小葱而言,却是在伤口上重重地抹了一层盐砂。

    她今日得到的荣耀泡沫,都是昔日那个衣白胜雪的男子,用性命铺下来的路。她以为她可以穿着那些礼服走上梦中的红地毯,却不料世事变幻,在臆想之外。

    “女王陛下。”陌生的称谓在面前响起,却是蒙长老带着蒙啾啾等人候在路边。他们已然改了称谓,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难怪蒙长老和孤红会那么讨厌她,因为他们早就知根知底,只是怨恨她这样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未免太过憋屈,所以这声“女王”叫得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羽族的子民正在乌鸦等人的指挥下拉动着一架巨大的骸骨,天网杀阵之中,那森白的骨架闪动着哀恸的光芒。

    “那是什么?”风很大,她的声音很轻,虚弱得委实不像个女王。

    “是……鲲鹏。”蒙长老迟疑了一下,也同样望向了那巨大的鸟形骸骨。倒流的,只是苍天巨梧与孔雀的时光,其它人经历的所有都刻在记忆里,一样都不会少去,茶小葱看着没有了下半截的鲲鹏,似乎看懂了婪夜选择的命运。孔雀复苏,鲲鹏却要禁受火木分离的痛楚,苍天巨梧重生,他却要因为守护而死去。婪夜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最偏激的,莫过于壁虎断尾的勇气。

    “我不是你们的女王。我是婪夜的妻。”她轻轻抚了抚鬓边的乱发,转身走进了树影之中,她的衣衫破落,长发扭结,可是背影却束着万种风情,这个世界,她不懂,她长久地宅着,不管是在前世或者今世,都活在自以为是的臆断当中,她以为自己是顺从了婪夜,却不想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若是一场弈局,她绝对是满盘落索,只因为她看不懂这世间的筹码。

    自私?还是信任?她确实心知肚明。只不过她不想承认。

    婪夜有一颗孤绝的心,她从来没有认真去探究或者发现。其实最初的端倪就在蟠龙镇那块废井里,那时候他们没有一点关系,顶多是有过一次共同经历的同伴而已,但是他却用六百年的修为,换回了她的性命,他不是拥有一颗自残隐忍的心,便是有一番长远的计较,可以与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