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分崩离析,端极派一日陨灭,那些隐秘的传言中坊间流出,人们再也不相信仙者正魔者邪这样的定论。

    赤贯白贯,双星纵世,量谁也没想到,赤贯妖星居然自小生在仙门七大派之一的澄光殿。

    澄光殿的声誉一落千丈,玉瑶仙座顾小倩的死亦不可避免地变成了澄光殿治徒不严的铁证。付青权为保清誉,几次求代盟主术铮为其美言作保,均无音杳。而就在端极派灭门不久,御华派突然传来了掌门大婚的喜讯。

    御华仙尊要娶凌仙子的事,一下子盖过了笼罩在六界的阴霾愁忧,更多的流言蜚语接踵而来……

    端极派余下的弟子都被戚如花等人安置在凤凰画坊,后院空着的屋子一下子住满了人,可明明是多了那么多身影,却未见热闹半分。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过去的事,将来的事,没有谁想提。

    元知义每天都去杜婆婆那儿报到,但除了简单说明受伤弟子的情况,杜婆婆也没打算说别的。每个人都在忙,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慕容芷才伤势最重,又被种下了极强的媚药,最简单的解毒方法在他身上根本行不通,虽然陶然村有女子自告奋勇要为“慕容公子”解毒,却都被杜婆婆挡了下来。“你们认为一个伤得连肠子都能看见的人,还能有命陪你们一样疯?”杜婆婆白了她们一眼,但是比起以前,她的态度算是好很多了。

    慕容芷才让人担心,但更令人放不下心的却是丁公藤,自从何秀姑死后。他就一直不说话,任王不留怎么哭怎么闹也不吭声,王不留不懂事却不代表使君子也没心没肺,这段时间,他与娉婷轮流陪着丁公藤,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茶小葱的房间一直空着,戚如花与奇穷每天都去洒扫,可越是将室内整饬得一尘不染。几人就越难过。茶小葱喜欢乱丢东西也不是一日两日,这样整齐得没有人气的房间,只会一再提醒她早已离开的事实。

    端极派四个掌门,中剩下两个,最可靠的返香没有了,最热心的茶小葱没有了……现在派不成派,再也没有人早起练剑。

    现在最繁重的内务都压在了司徒钟琴一人身上,大战的善后。画坊的经营管理,前者倒还好,后者……却是他这一辈子想都没想过的问题。随着仙门的流言飘散,风沉的身份也渐渐曝光,身为仙门罪人之子,风沉很识趣地选择了低调。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帮着杜婆婆熬药试药,无聊时,便陪着慕容芷才说些话,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他说,慕容芷才听。风沉每每对着慕容芷才那张不死不活的脸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那么话痨,上一个接受他话术洗礼的人,好像是茶小葱。

    “茶小葱置下的产业可不止这些。从这儿出去。沿着那道路一直过去,左手边的那间醉天香也是她的,还有,五十开的三位老板也同她亲近得很。这一次出事,还巴巴地派人来送了钱银。茶小葱哪,不该修仙的,她跟我一样,擅长的是与人打交道。是我们逼她走上了这条绝路。”九州浮石沉入了稀涂火原,最可惜的却是那不死泉水酿成的酒,现在让风沉喝这红尘俗酒,没味得很。

    慕容芷才坐在那儿,手和脚都像没处放似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风沉在面前一杯接一杯,仍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时的斜眼看看风沉佩在腰间的长剑。他曾经有过想赴死的念头,却因为被杜婆婆下了药,手和脚都不听使唤。他有些迷惘,茶小葱已经不在了,风沉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那些错事,只会让他更内疚,修仙门派到了地上,也得像普通人一样占踞一席之地,幸得茶小葱与风沉的认真经营,才不致于让大家无片瓦遮头,风沉说的对,茶小葱并不是修仙的料子,但洗髓那样痛苦的事,她都能忍……

    他越发弄不清茶小葱。

    “孔雀今天来过了,他求大师伯将暮云卿的尸身交还,羽族魂归,他应该回朱雀殿好好安息。”风沉就着说饮下最后一滴酒,缓缓地道,“大师伯没答应,他说,要葬也要将茶师尊与暮云卿葬在一起。茶小葱愿意接受洗髓,愿意接受那四年的刮骨之痛,都是为了他。她常常自责,说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她是他的师父,却没有办法给予他别的弟子该有一切……”风沉说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慕容芷才,后者的脸色有些灰败,却有些认命的绝望。

    “难得大师伯也能这般通情达理。”风沉放下了酒盏,不咸不淡地道。世间女子最苦不过茶小葱,最甜亦不过茶小葱,面对那么多好男儿,她居然没有选择的痛苦,一夜定终身,当日他曾恼她不轻浮不自爱,恨她不经考虑便交出了自己的清白,他以为她轻狂,荒诞,却不想她对婪夜真可以做到心意。是他看不懂她,还是她的想法原本就与天下女子不同?他宁愿相信后者。

    慕容芷才不说,风沉却也知道,当日若不是他发现了那个封存在玄冰殿的秘密,花叶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她原本就嫉妒茶小葱,有了这层借口,还不嫌这恨不够刻骨铭心?恨变成了杀意,变成茶小葱的劫。

    风沉心底也有个不敢触碰的疑问,但他却不敢问。

    茶小葱当日濒死,明明因同心红线而避过了生死劫,没道理那么容易就死。他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师兄今天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慕容芷才轻轻地睨向他,摇了摇头,“我一直知道,婪夜也好,暮云卿也,甚至于孔雀也好,在她心目中都比我重要,要说无力。当日在蟠龙镇,我不也没能救下她?”这大概是他住进凤凰画坊之后,说话最多的一次,他感到累,却又不得不说。

    他嫉妒过他们当中的每一位,却恨自己无法取代他们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有一段时间,他简直被逼得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