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雁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的床在卧房的最里间,屏风隔在外头。秋季还有些余热,身下垫的是上好的竹席,床镇是玉雪送给她的,四只金雕的小猪撅着屁.股趴在竹席的各个角落。雁琼摸着右手边的小猪头,哀声连连。

    继承家里的生意,她当然高兴。

    可父亲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

    他生怕自己往后年岁大了,照顾不到两个女儿,就想寻个能入赘到陈家的清白男子,一来有个人陪在身边,二来也不用担心家产分配,而这书生恰好入了他的眼。若是雁琼一口回绝,父亲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雁琼心里苦。

    在村里时,她的饭量是出名的大,由于太能吃,吓坏了亲戚邻里,故此也没人来说媒,自在活到了十八岁。回了长安,长安女子大多十八成婚,父亲的催促也不是全无道理。

    可她不想成婚,她过惯了自在的生活,更何况,家中如此阔绰,她闷头学商,凭什么要让个穷书生来上门享福?

    雁琼想起小村村头的章姑娘,当初没日没夜地绣帕子,就为了供书生考学,可那书生一进了长安,就再也没有消息回来……雁琼那时年岁小,还不明白章姑娘为何哭肿了眼,长大些后才懂,便讨厌那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

    外头传来一声猫叫。

    雁琼一点睡意都没有,越想越起劲。她都快忘了,自己如今家财万贯,为何要成婚?这般有钱,她可以养一大群男人在府上天天看,看腻了就开个花楼让他们去卖艺卖身,这样不是更好吗?还能赚不少银钱,一个人唱曲儿收五十文,只要有五十个人来看,那就是……

    天!她从前吃五文钱的包子都舍不得,如今居然敢想几十两、几百两银子的买卖了,而且她不仅可以想,还随时都能做。

    雁琼越算,嘴角扯得越高,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穿上绣鞋准备出去赏月。

    她披着外裳,看着自己轻快的影子,不禁心内飘飘然:成什么婚啊,往后她成了女商,各处开花楼,要什么样的美男没有?她就天天换着花样看,既能赚钱还能饱眼福,更不用担心上门的夫君另生歹意。

    这么好的日子,想想就乐开花了。

    林雁琼是个俗人,一点都不鄙夷自己的想法,人活着无非就是为财、为食、为色嘛,如果她能拥有,为何不要呢?

    庭院静寂,雁琼双手抱胸,已经想好自己第一位要纳个贤惠的,第二位要纳个听话的,第三位要纳个能弹会唱的……

    直到她走到西边廊下的假山,看到地上有另一人的影子,才抬起头,惊讶:“阿绯?你也不曾歇息?”

    皓月下,阿绯正眯着眼看她,如瀑的青丝散落在她檀色的外袍上,她的脸未上脂粉,发也不曾束,看起来有些奇怪,雁琼还未仔细想究竟是何处奇怪,阿绯已主动开口问她:“姑娘在想什么,笑得如此精神?”

    “有这么明显吗?”雁琼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笑得发酸,她神秘道,“我在想纳男宠的事儿呢!”

    在长安顶贵圈里,养男宠是很常见的事儿,雁琼直言不讳。

    阿绯唇畔的笑意更深:“是吗?姑娘喜欢什么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