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说人分善恶,却没听说刀有好坏,不过是个药方,还能反了天不成。”

    唐无锋抬起手,自认投降,他不想和顾清争论这些,他们的观点永远无法一致,而谁也不愿妥协。就像他无法认同顾清的冷漠,而顾清也无法理解他的执着。

    “我不是怪你,而是不想你被有心人利用算计。”

    顾清歪着头看他:“你说的有心人,是黎舒?”他闷闷地笑了两声,嘴角勾着点嘲讽,“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着急。”

    这个话题也只好揭过。

    本以为开战在即,不想朝廷又下旨安抚,由着史朝义进驻中原。许多义士对比颇有微词,但圣人的决定不是他们这些江湖人能够改变的,天大的屈辱也只能咽下。

    好些沉不住气的,几乎当场就要拍案而起,几番劝解才让这些热血侠客冷静下来,没人想打仗,但被人踩在头上欺负,谁也不愿咽这口气。

    “国库亏空,粮草不继,他做太子时,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万国来朝的大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唐无锋说起议会上许多人对朝廷不满,他心事重重,顾清反而轻描淡写地嘲讽,对此并不意外。唐无锋这才想起来,顾清生在长安高门,自幼出入宫禁,听他语气,对圣人也十分熟悉。

    “算不上,我识字的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了,阿爷还在十王宅时,有几分交情。”他很少回忆以前的事,此时微微闭眼,昔日长安的繁华盛景一一浮现,而长安,已然不是那个长安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唐无锋摆弄着机关,手里刻刀力道失了控,榉木飞出一片落在顾清衣摆上。他不甘心,他们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失去了数名同伴,最后却被告知,你们的努力是没有意义的。

    他有些不能接受。

    “那也未必,今上一向隐忍,只因他素来没有倚仗,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你的意思是……圣人只是在等更合适的机会?”

    “自继位便遇荒年,又逢国丧,先有建宁王后有永王,他如今半点不敢行差踏错。不过你们大概忘了,他是兵马元帅加封司徒,旁的不说,他能将玄宗奉为上皇,没你们想的那么懦弱。”

    他记事的时候李亨已经是太子,朝中李林甫当权,后有杨国忠虎视眈眈,处处刀光剑影,他这个太子做的也极艰难。

    “贵妃在时,杨氏一族鸡犬升天,改立太子也并非妄言,人人都觉得他的太子位随时不保,到底让他等到机会。”他合上书,把衣服上的碎木片弹回去,歪头笑了笑,“这份心性,已然非常人所有,倒是和你们有些像,潜龙勿用——一击必杀。”

    唐无锋重重地叹了口气。

    “再磨就断了。”顾清敲了敲桌面,唐无锋搁下刻刀,又叹口气,重新挑了一片榉木。

    在万花时顾清就念叨着要做一只木甲云雀,可惜他的手艺太差,考过七艺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刻刀,鸟腹中的零件需得精密咬合,他做废了好几个,只好放弃了。

    他定的药材没有配齐,这几日难得没有往药房跑,唐无锋保养千机匣,他在一旁看着,又想起做木甲鸟的事。

    最后还是唐无锋看不下去,从他手里接过打磨的活计,顾清又没了事做,捧了本杂集歪在贵妃榻上。书看完了,他懒得去换一本,开始看人,唐无锋原本专心雕刻打磨,但顾清的眼神让他无法忽视,耳根一点一点变红,而他自己也能察觉热度的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