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条蛇还是让我娘、我奶剥了皮熬了一大锅汤,让我们全家喝了三天。”

    “三天后,我娘有了点力气,就商量着得将我爹埋了,总不能一直躺在屋地上吧?”

    “不说死者为大这种话,一直躺在家里,要发臭啊。”

    “我奶就让我娘去外面找几个男人回来,帮忙将爹抬到外面。”

    “至于我爷?顾不上了,那年月到处都是死人,都是随便找个地方一扔,反正一冬一夏过去,只剩下一些烂掉的骨头。”

    "可惜,我娘还是找不来人。"

    “她爬了一圈,回来惊恐的告诉我奶。”

    “邻家家里开着门,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进去一看,齐整整六七口子人躺在炕上,早没了气。”

    “偶然碰到爬着的男人,人家也帮不上忙,还得省些力气找些吃食回家。”

    “我奶听了以后叹了口气,说那就这么样吧。等啥时候村里大队的大队长来了,再想办法。”

    “可娘说,队长家里也死人了,队长顾不得管,爬着往县城找粮食救全村人哩,兴许爬不回来。”

    “我奶半晌没吭声。后面,再也没人提起这件事情。”

    “是的,没人再提埋我爹的事了,就找了个床单子盖住,一家人继续在炕上躺着。”

    “于是我家就剩下三口人,我娘每天爬出去找吃食,我奶和我躺在炕上等着,渐渐的炕也下不去了,因为下去可能就没力气上来。”

    “我娘只能回来自己磨面,炒面,熬稀糊糊喝,有时候还得去河边挑水,用个破瓦罐一点点往家里运。”

    “我也想帮忙,可八岁的我还没二十斤,那胳膊细的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真帮不了忙……”

    “至于我妹……早没了,我永远记得她像个破麻袋一样,就撇在炕角……我睡觉的时候,总能不小心碰到她呢……”

    李辛说到这里,似乎说不下去,脑域里又是一阵沉默。

    这让洗耳恭听的叶城无比动容。

    他明白那年月人的艰难困苦,可如何也想不到难成这般模样。

    城市里的百姓或许还能得到救济,可身处偏远乡村的人们只能硬扛。

    扛不下去就死,多么简单的事情,在李辛说出却是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