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禄东赞走上焉耆城头时,他发现,除他以外,各族首领此刻皆已到齐。

    只不过,大家脸上的神色都很难看。

    “怎么了?”尚未来到城墙边的禄东赞有些疑惑。

    “你自己看。”他身边的吐谷浑大长老,约苏哈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

    禄东赞不疑有他,等他向前几步,再次向下俯瞰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幕让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只见城外三百步开外,出现了两匹战马,其中一匹战马身上驮着的,正是死去的欲谷设,而他旁边的骑士,是一个牵着缰绳,浑身浴血的少年人。

    “呼……”禄东赞没想到,欲谷设足足一万人的精锐,居然还是折在了对方手里,当然,他若是知道打败欲谷设的仅仅只是楚王和他的两千余亲卫,恐怕他的震惊会更多。

    “为何不出城拿下此獠?!”禄东赞见对方胆敢如此挑衅,不禁冷声道。

    “对方不是傻子。”一旁的薛延陀夷乃男忍不住吐槽道:“三百步,弓箭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而且你看那小子——”夷乃男用手指着李宽后方的一处沙丘道:“他已经卸甲,沙丘那边还有两匹健马,这要是真的追出去,咱们丢人不说,还不见得能追得上。”

    禄东赞顺着夷乃男手指的方向,他这才看见在沙丘背面微微暴露身形的良驹。

    在这一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了禄东赞的心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辅佐的松赞干布便是这世间最年少有为的人杰,现在,望着城下那个一人一骑,前来示威的大唐楚王,禄东赞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这样的少年英雄,上天偏偏让他降生在了大唐……难道说……吐蕃的崛起之路,就要功亏一篑在此人手中吗……

    “禄东赞大相!”——就在禄东赞心绪不宁的时候,在城下眺望城头的李宽终于见到了这个让整个西北团结起来的关键人物,当即喊话道:“听说你对本王,向来挂念的紧呐!”

    “哼……”禄东赞见对方如此嚣张,当即冷笑一声:“传我令——”

    “不可!”一边的肆叶护可汗此时突然开口劝阻道:“禄东赞大相,如果现在带人追出去,咱们就真成笑话了!”

    “……”禄东赞看了一眼肆叶护,他知道对方说的话有道理,自己也不过是被这位大唐楚王的嚣张态度给激的来了火气,他原本就打算把这小子赶跑,就算事后被取笑,也总好过就这么眼睁睁地任其潇洒离开要好得多。

    “呵,肆叶护,你倒是对这位楚王的安危关心的很呐。”乙毗射匮可汗抓到了机会,自然要狠狠嘲讽。

    “乙毗射匮,你最好闭嘴!”说话的,是前两日才赶到焉耆的泥孰莫贺设叶护,而他,是肆叶护可汗坚定的支持者,甚至当初统叶护可汗遇刺后,最先要被推举出来当可汗的,就是他,只是泥孰莫贺设拒绝了而已。

    泥孰莫贺设可不是肆叶护可汗那般的愣头青,相反,这是一个真正的老成持重之辈,所以当他说出这样的话语之后,便是乙毗射匮也得好好掂量,能不能够承担得起与其撕破脸的后果。

    “哼!”乙毗射匮也不是傻子,他明白泥孰莫贺设之所以呵斥自己,是因为对方眼下不希望西突厥再发生内乱,当然,如果自己跟对方继续杠下去,那么保不齐在场的其他盟友,就会暗中选择站队了。

    “我说,乃翁跟你说话,听见没啊!”城头的变故,李宽自然是听不见的,但他看见对方的将领似乎在争论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楚王殿下,自然要火上浇油:“你们可要好好对待本王的家臣肆叶护可汗,他若有个闪失,本王到时候就派手底下的摸金校尉,掘了你们的祖坟!再修个‘青雀台’,并且把你们的妻女都……”